“我们身上有细菌,”景千安抚地解释,“乐乐刚被送进无菌室。”
不一会儿刘医生顶着泛青的双眼从人群里出来,面色凝重。叫上隋歌去了办公室,景千一路陪着,手机响了几次都直接挂了,最后关机才消停。
刘医生所说的,果然是隋乐这次病情恶化,比起任何一次都要严重的多,直接转入了无菌室。现在不适合探望,还在观察期。
隋乐既然接受化疗这么久,说明化疗是有作用的。景千问及骨髓移植,得到的答案是现在院里的骨髓库并没有和隋乐相合的,不然也就好办了。
“比起等着渺小的相合几率,”刘医生推了推眼镜,见隋歌第一次哭成这样,咂嘴犹豫了后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隋歌怔怔的望向中年妇女。
刘医生道,“隋小姐你还年轻,可以考虑一下生二胎,用二胎的干细胞来救乐乐。”
坐在一旁的景千闻声挑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揉眼角的医生,如果隋歌是隋乐的生母还好说,生二胎能救乐乐最好,就是万一匹配失败,也还有二胎顶着。
可隋歌不是她生母。
很久后,他们才从办公室出来,隋歌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景千在外面等她,习惯性地摸口袋里的烟,一瞬间想起景母交代的事情和病重的隋乐,就算是为了将来的孩子也该从现在开始戒了。
隋歌捧水洗了好几把脸后才往外走,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因为现在是见不着隋乐的,尽管没胃口还是跟着景千出去吃饭。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没了,景千单手撑伞,将她的肩头搂得很紧,生怕风太大把她给吹走了似的。
是一家高档的中餐厅,环境雅致,室内构造古朴。隋歌没什么胃口,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可能因为天气有些冷,她喝了点热汤,口里依旧是咸咸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
景千也没怎么吃,手法熟练地剥出虾肉喂到她唇边。隋歌抬眸望向他,见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沉静却又透着强烈的关心,她迟疑后张口将虾肉叼走,咀嚼完正想说不用剥了她不想吃,那漂亮的手又伸到她眼前……
并没有将整盘吃完,景千从烤鱼的腹部剃了块嫩黄没刺的肉,夹给她。依旧没打算放她碗里,这个点来吃饭的人并不多,隋歌没坚持便将鱼肉含走,比看起来还要鲜美入味,以至于兴致不高的她下意识做出舔唇的动作。
景千瞧出她喜欢,细心地剃肉,蘸一些浓稠的汤汁后送过去。两人都没提隋乐病情的事,她没吃多少便说想回医院,尽管知道隋乐没醒来,也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探病,可还是想去病房外守着。
搁下筷子时,他恍惚想起许多年前寇儿躺医院时那个女人也是废寝忘食地守在房外。结了账将她送回不远的医院门口,隋歌见他解安全带想要下车连忙按住他的手,“今天周一,你去上班吧。”
景千拂开她的手,将她送上楼后才去公司那边,路上开机给苏家的医院打电话询问骨髓的事情,得到和上次一样的答复。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隋歌本是站着,后来慢慢地蹲下去,背紧贴着透着凉意的墙面,她思索着景千那时候说过的话……乐乐不是个襁褓婴儿……一定很想活下去,这个世界她所能看见的还太少,她也没看够……若干年后你会不会后悔?
隋歌心情很复杂,但景千说的不假。明明不想放弃,可想到隋乐这段时间里骨穿了十六次,化疗了好几个疗程,身体已经拖成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千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她依旧没思考出所以然,慢慢地扶着墙壁站起来,脚掌麻成一片,靠墙站了许久才慢慢离开了病房。
在楼下等着景千,隋歌目光无神地飘散,城市的傍晚来的格外早了,可能是因为绵绵细语的缘故,已经有些黑下来的趋势,远方的灯明明灭灭被雨水洗刷的干净,就和她此时渐渐明了的心情一样。
要好好挣钱了,她想,隋乐在等她。
直到一抹红色与她擦身而过,那身张扬的红裙如风一般撞得她肩头吃痛,整个人还被带出去一步,隋歌连忙回神下意识抓了那人一把才稳住身子——
楼雨烟刚在楼上被她姐训骂一通,正心情不好就突然被人抓住胳膊,不耐烦地甩开那只手,结果一下没甩开!
恼火地用手扒开隋歌的小爪子,冷着蜜色的艳美锥子脸转身,“还不放手!?”
☆、第050章
050
景千过来的时候隋歌并没有站在医院门口老老实实地等他。她背对着车来的方向孤零零地站着,微微弯腰不知道在做什么。
直到车停在她身边,景千琢磨着是在窗口say嗨还是直接下车,最后食指一探重重地按下喇叭。几乎贴着她耳膜响起的车鸣,隋歌受惊跳开一步,见是熟悉的人后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去,平日里还会笑骂景千一句让他别吓她,这会儿木讷地坐着望着前方。
果然,隋乐这次病情加重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了。景千心里想着,他启车离去想说些开心的话题,余光与扫见她干净的衣裙上脏兮兮的一大片,搁在腿上的双手也磨破了皮。
眸眼一瞬紧缩,景千担心地皱眉,“在哪摔的?”
隋歌正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闻声将双手绞到一起,瞧见湿漉漉的路面回了句,“路上滑,不小心摔得。”
“疼吗?”景千稍放下心,一整天她都浑浑噩噩的魂不守舍,难免不留神摔一下。
“不疼,就是衣服脏了。”说完想朝他笑笑,扯开唇角却扬不起弧度,索性扭头继续望着外面。
衣服上的脏乱和掌心的破皮并不是路面滑摔倒弄得。
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明显是陈容,在她不可置信的惊呼叫出‘陈容’两个字后,女人张扬的俏脸一瞬间神情僵硬,片刻后神色闪躲地想要逃开。那时候她拼了命地抓住女人手腕看,挣扎推搡里她明显看见女人左手的腕内刺着一个小字,就是容,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字!
后来陈容踹开了她,她追赶着跑上去,抓住陈容的胳膊,修剪过的指甲壳生生地把陈容胳膊里的肉都抓了几道血痕。后来还是给陈容开车逃了,车身擦着隋歌的身子飞奔出去,带着她摔地上……
有些淡淡的铁锈味在口里蔓延,纤长的睫毛微颤,隋歌抿嘴用舌尖舔舐着下唇在不知不觉里咬破的伤口,不断有温热的血水漫出,不想被景千发觉便只能吞入腹内。
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她抽了张纸将残留在指甲壳里的皮肉挑出来,略显没素质地扔出窗外,紧绷着全身端坐在座椅里,甚至没敢吸鼻子,害怕动一下。
一路上,除去舒缓的音乐,景千照顾隋歌的情绪和她聊几句,本想带她出去吃饭然后去清江大桥看看风景散散心,显然她这身衣服有些不合适了。
和往常一样是景千开的门,隋歌跟小媳妇似的走他身后,思索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找他帮忙,尽管不想让他知道更多,可偌大的s市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在玄关处换了鞋,正寻思着怎么开口就被他大手抓到一旁,将她往前一推,隋歌抖了下肩挣扎着回头,“干嘛?”
掌心拖着她下巴,手指扶住下颚侧脸,将她面带疑惑瞧着他看的小脑袋给扭正了,直视前方的那面镜子,每天出门前都会向嵌前面的镜子整理仪容。
不可避免地望见镜子里脏兮兮的女人和衣服干净工整的男人,画面对比太过鲜明,隋歌心里突然生出窘迫将手别在背后,就在这时清晰地听见身后男人压低的笑声,越发尴尬地移开视线却对上镜子里他那双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眼。
揶揄而狡黠。
隋歌瞪了眼衣冠楚楚的男人,推开他朝卧室大步走去。景千含笑的目光追随在她身上,直到门合上依旧没收回,今天顾一神经兮兮地拿着上次在寇儿办公室借用厨房时留下的菜谱,跟他来了句:你和小歌挺有夫妻相的。
景千又朝平静明亮的镜子里看了眼,去准备晚餐前得出一个结论——隋歌比他长得好,要漂亮干净的多。
九月中旬,因为前些天的持续快一周的暴风雨s市气温陡降,比以往要冷的多。隋歌洗过澡才出来,长发简单地盘起,刚进厨房就见解下领带、高卷长袖的男人正低头切着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