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兰不知他们在说谁,但听到个“老”字,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在日不落机场遇见一位华裔老人,似乎刚从米国赶到日不落。我总觉得他很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慕容小弟,你爷爷最近有去日不落吗?我最近在慕容析那里看过你们的全家福,只是不太记得你爷爷的长相了,我觉得那人说不定就是你爷爷。”
“有这回事?那个人是不是身材高大,不笑时严肃得像个黑道分子,笑起来就是个傻老头?”慕容灰摸着下巴问道。
“哪儿有你这样形容长辈的。不过身材高大的话就不是了,那老人个子不高,拄了一根龙头拐杖。”
听说不是,莫兰兰耸了耸肩,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你们到底有什么急事?我大哥前天接到电话,二话不说马上飞到澳岛,据说在赌场泡了一天。接着又飞到日不落,完了还把我也叫过去,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带我旅游,谁知丢来一包东西让我立即送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送,他说他要找人收一笔欠了多年的债,没空。”
“欠债?”慕容灰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小叔,旋即暗笑自己多心。小叔从来没为钱发过愁,怎么可能欠别人债?
事不干己,慕容灰也懒得细问。看了一眼正准备向莫兰兰解释来龙去脉的雁游,猛地一把将人搂住,比了一个银河火箭队的招牌动作:“我们要伸张正义。”
“……哈?”莫兰兰嘴巴张成了o型。
自从确定关系后,雁游某方面的神经不知怎的就纤细了许多。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得如此亲昵,让他很不自在。轻咳一声,从慕容灰怀里挣脱出来,说道:“别闹了。我们把莫小姐送到宾馆,等天一亮就去找教授。”
现在才凌晨三点多。
“嗯,你又想到什么了?”慕容灰对雁游这种格外认真却又莫明有点像狐狸的表情再熟悉不过了,那代表他又有了新点子。
“还得再完善一下。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但刚才看到册子,迈克尔公然将盗宝说成保护,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雁游眸中隐含怒气,同时格外坚定,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慕容灰格外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背脊:“别绷太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除了以身涉险。”
刚才雁游无缘无故流泪,把他吓了一大跳。但雁游怎么也不肯说原因,他只好事事顺毛捋,免得让小雁再受刺激。
雁游早把三日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闻言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见莫兰兰用勺子敲着空空的蛋糕碟,幽幽说道:“和你们在一起我就像只电灯泡,要不是第一次来四九城,我早就自觉消失了。赶紧把我送走,你们爱怎么缠绵就怎么缠绵。”
虽然知道莫兰兰是在开玩笑,但雁游还是俊面微红,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也许在被众人看出端倪之前,抢先公布会是个好办法?
送莫兰兰去宾馆的路上,雁游分神思考了一下可行性。
等把人安置妥当,已将近凌晨五点。两人都毫无睡意,又怕这时候回去惊动了奶奶,老人家向来浅眠,便索性在街头闲逛。
这个时候的四九城已经有了一些人气。拉菜进城的农民、在诗社通宵的文艺青年、晨跑锻炼者……两人坐在快荒废的老城墙上,远远眺视着人群稀落的街道,许久没有说话,但周身却有种自然而温馨的感觉。
直到天光渐明,雁游突然问道:“你送我的那艘船是什么时候做的?”
住在一起这几个月,还从没见他做过手工。
“十五岁的时候。”慕容灰不假思索地说道。
雁游挑了挑眉:“哦,原本是做给别人的吗?”
慕容灰赶紧否认:“除了你哪儿有别人,我的初恋初吻可全给你了——那年是我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只对男人有感觉,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不爱同女孩子玩而已。”
闻言,雁游心里默默说道,似乎自己也是这个年纪从老师傅那里知道了小孩是怎么生的。以前他一直相信过世母亲的话,认为天下的小孩都是从河边捡的。
“那时我在的州同性还不能结婚,每年都有人为这事抗议游行。托他们宣传的福,我没觉得自己的取向大逆不道,只是和多数人有点不一样罢了。我想做一份礼物,当做那一年的纪念,将来再送给喜欢的人——后来嘛,你知道的,这只船开到你那里了。”
说到这里,慕容灰执起雁游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指尖。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老城墙石缝里生出的秋草犹带着寒露木香,在雾气里显得格外洁净。远处传来隐约的车声人声,却愈显得这边静谧安宁,远在红尘之外。
——简直是不输电影场景的大好气氛,加上这么浪漫的剖白,非常适合干点少儿不宜的事。
慕容灰刚刚生出不纯洁的念头,便听雁游很煞风景地说道:“慕容,我觉得既然开始交往,那我们还是把钱财结清了比较好,盖房子那笔钱我会尽快还你。还有这个……”
谈钱伤感情,慕容灰只觉浪漫泡泡瞬间噼里啪啦碎成飞沫,无力地说道:“小雁,这种事能换个时间再说吗?”
“怎么,你不想要它吗?”雁游将手心一摊,递到他面前。
“这是……”只看了一眼,慕容灰顿时精神一振,再也移不开视线。
那是一枚紫色宝石钥匙扣。一缕淡淡的晨光投射过来,嵌在赤铜底托上的宝石折射出形如蛛网的瑰丽光彩,十分耀眼,愈显其通透细润。合上宝石背面镶坠的黑檀方片,宝石又变得宝光内敛,但流动在表面的缕缕光痕,仍在彰显着它的不凡。
慕容灰不懂宝石,但仅从切面质地来看,就知道是件不可多得的好货。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片刻,不禁说道:“干嘛把它做成钥匙扣?太奢侈了。”
“做成首饰的话你没法戴。”
与其束之高阁,不如做成更实用的东西。即便是在民国时,市面上也很难见到这样大块又毫无瑕疵的宝石,但雁游并不觉得可惜。这是他送给慕容灰的第一件礼物,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自然要挑最好的。
而对慕容灰来说,礼物的价值倒在其次,听到雁游平淡但贴心的话,他心都快化了。捧着宝石扣美滋滋地欣赏片刻,才珍而重之地收进内袋。趁雁游不注意,又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两人肩靠肩坐在城墙上,看似悠然自得,实则慕容灰生怕雁游再提还钱,虽然遗憾辜负了大好气氛,然而也只得按捺住风花雪月的心思,先谈正事:“对了,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说到正事,雁游果然忘了其他:“我的计划和玉雕壁画大有关系,但保险起见,得先确认一下。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我还要做一件事情,到时你来帮忙——啊,可以把教授他们也带上,我们集体离开四九城,正好遂了你们避风头的打算。”
一周后,日不落,金雀花拍卖行。
“项博士,你回来也快一周了,这段时间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流言?”
弗斯科双手环胸看着窗外,声音还算平静,但透过玻璃反射,项闻将他脸上的焦燥看得一清二楚。
他缓缓问道:“不知您指的是哪方面?”
虽然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弗斯科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门,似乎这样别人就听不到流言蜚语:“是有关陨石的……十多年前nasa到日不落办展时,丢了一块橄榄石陨石,就此下落不明。当时众说纷纭,还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我,但后来也渐渐平息了。但奇怪的是,最近又有人在翻旧帐。”
“您是从哪里听到这些传闻的?近来报刊上并没有刊登过。”
“一些老朋友那里。”
为弗斯科工作那么多年,项闻当然知道,老朋友这个词在他口中,就是指代那些不便光明正大宣之于口的黑势力。
他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恕我冒昧,这事当真与您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