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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2 / 2)

“好嘞,到时你可要开个后门,让我近距离参观参观。”

得到雁游的保证,常洪盛乐滋滋地走了。这几天他也有在雁家的工地上帮忙,搬个砖头抬个水泥什么的,同朱道梁子他们早混熟了。受梁子影响,也开始迷上足球。今天正是他们足球队训练的日子,他可不想迟到。

暂时无事,雁游本想去工地看看,却被朱道坚决阻止:“你累了好几天了,先歇一歇吧,尽着学校的事儿,这边交给我们就好。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和梁子?”

他都这么说了,雁游也只好让步:“钱还够不够用?”

开学前他废寝忘食,一口气帮陈博彝修复了近十件古玩,预支了小一千块,统统交给了朱道。让他看着支付材料、结算工钱。

“只是盖两间房和一处卫生间而已,足够了。现在进展很快,再过半把个月,你就能搬新家了。”

新婚燕尔,朱道舍不得冷落妻子。饭吃完,话带到,便也告辞离开。

这两个嗓门最大的人一前一后都走了,雁游这才注意到,慕容灰今晚似乎沉默得有点反常。除了刚见面那会儿,后来就没怎么说过话。

相处多日,他已将这位个性与众不同的朋友归到了可以深交的那类。当下坐到他身边,顺手递过去一个熟透的李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慕容灰像猛然惊醒似的,回过神来:“我早知道英老的决定了,但手头忽然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去,有点遗憾。”

他是交换生,不必参加军训。这段日子时常在英老家进进出出,所以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开掘古墓、与雁游同行,无论哪一件对他来说都有极大的吸引力。可惜,偏偏在这关头却横生事端——

雁游却是误解了他的意思:“是王豹交待的东西打听到新消息了吗?是不是和英老的事有关?”

“不是,我顺着王豹说的那几个地址和电话,最后查到了一处在机场附近的办公室,可惜早就人去楼空。我联系到屋主,对方却连租客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说这人一口气付了五年的房租,今年才第三年,还远远不到续租的时候,所以根本没留意他的去向。看在交钱爽快的份上,房东只留了个名字,没看证件。再加上那带人烟稀少,租房的那人要么早出晚归,要么一天到晚也不出去,邻居们几乎都对他没什么印象。”

“这么小心谨慎,看来多半就是王豹所说的那个中间人了。但他为何会突然消失?难道知道我们正在找他?”

“这些疑问,大概只有当面才能问清楚了。”

说起正事,慕容灰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面沉如水,显得格外冷静睿智:“他手脚虽然干净,奈何现在国内通讯业才刚刚起步,许多地方还不到位。根据其中一个号码,我追查到了一家开设在广州的公司,名字与那处办公室挂的招牌完全一样。我想,他也许去了广州。哪怕没有去,我们也该到那里查一查这家公司的底。”

“广州吗?”雁游只去过北边几个省,还没到过那么远的地方,一听就皱眉:“人生地不熟,查起来会相当麻烦。而且现在我们开了学,也没空过去。不如——”

他刚想提议让英老着人追查,却见慕容灰摆了摆手:“没事,我请老朋友到那边查一查就好。正好,我家……在那边也有点事。我正在处理,所以不能去通市。”

说到“有事”时,慕容灰表情不免流露些许苦涩:这是小叔要求他回国密密查办的第二件事,本以为会像谢老二之事一样容易,却没想到越往下查,就越是心惊!

四叔啊四叔,你若真如小叔所言,跨进了爷爷三令五申不许涉足的禁区,那可真是慕容家的罪人了。

虽然他越来越不喜欢被四嫂哄得团团转的四叔,但毕竟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如果四叔当真做下犯了众怒的蠢事,身为亲人,他也是颜面无光。

不过,或许四叔不会这么认为吧。从得到的种种消息看,他根本把这当成了发财的捷径,毫无怜悯之心!

想到这里,慕容灰神情渐冷。直到听见雁游担心的询问,才掩饰地笑了一笑,胡乱把手里的李子填进嘴里。

味道很酸。

☆、第38章 鬼打墙

离出发还有两天时间,周一到来时,雁游按照原本的安排,先去上课。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节课并非课程表上安排的内容,而是由英老亲自上台,致辞欢迎新生,又深入浅出地给大家阐明考古学存在的意义与重要性。并告知学生们,接下来四年、乃至将来有可能继续进修的研究生生涯中,会学到哪些方面的知识。

对于前者,雁游早自有一套见解。不过,今天英老的发言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这门学科的重要性,同时也换了一个更加开阔的思路来看待古物:古玩只是历史留给我们的一部分物质存在,除此之外,尚包含建筑、训诂、古代工程等等。

从某个角度讲,古物,其实无处不在。甚至连每日使用的器具与语言,都能找到由古至今流传蜕变的痕迹。

雁游虽然聪慧博识,但术有专攻,以前只关注古玩这块,却是没深思过这些传承演变之道。当下听了英老的话,顿时觉得心中有如鸿蒙初开一般,豁然开朗。

等再听英老说因部分老师将抽调外出作业,他交会破例代课之后,雁游居然有点儿不想走了。刚刚产生新的体悟,他现在只想把以前看过的书再翻一遍,好领悟出更多东西。

这想法自然在课后遭到了英老的批评:“理论是指导实践用的,你底子相当扎实,有了实地作业的机会更该好好把握。我上次在老陈家看了那只燕耳尊,就知道你在古玩这块完全得了雁师傅的真传,某些方面或许还在我之上,我能教给你的不多,你该再充实下别的方面。若想为宗师,则需兼学兼用,需知学问做到了极致,往往触类旁通。如果没有别的学识支撑,思路往往会成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枯竭干涸。”

打量雁游神情渐渐凝重,英老心下欣慰,又说道:“你看宋徽宗,当皇帝他不行,但却是书画双绝,瘦金体自成一派,流传千古。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位金石大家,造诣极深。你看他的字体,纤丽风流,细细体味的话,与金鼎铭文的笔锋仿佛有那么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通融之处。若说他没有从铭文中得到灵感,我是不信的。小雁,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而不是拘泥于一时成就,固步自封。而且,对这次考察大家都寄予了厚望,如果真有重大发现,你做为参与者,一定能够受益匪浅。以你的学识,将来必然大有作为,但国情使然,不免有排资论辈之扰,多半会干涉得你不能专心做学问。如果有合适的捷径,不妨用之。”

起先雁游还道英老让自己随行,是为了磨练己身不足之处。现在听了这话,才惊觉老人家还存了给自己“捞资本”的意思,让自己少受些熬资历的苦。

虽然以前从未涉足官场,但古玩行里的师徒传承他见得不少。记得当时有几位天资过人的徒弟,明明已经可以出师,却因碍着规矩,不得不继续跟在师傅身后当应声虫,直到满了年限才能离开自立门户。

站在师傅的角度讲,其实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因为人人都是打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就好像俨然天敌一般的婆媳,婆婆在熬出头前也是别人的儿媳,该遭的罪都遭过。所以一朝翻身,愈发理直气壮地把那套陈规陋习沿了下去。

要打破这规矩不难,难的是长辈们有没有这份胸襟。

但现在,英老做到了。

一时间,雁游心头感慨万分。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些事。他是死过一回的人,早看淡了身外物,除亲情友情之外,唯一执着的就是那些爱逾性命的老疙瘩。只要能有个合适的环境让他继续钻研古玩、做些实事,便已觉心满意足。至于能得到什么回报,却是从没想过。在他看来,缺少什么自己凭手艺去挣就行了。

他没想到,英老表面没说过什么,实际早在考虑如何为他铺路。

见雁游一时说不出话来,英老又道:“我一生最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你就算心里有嘀咕,也给我绷紧了,不要往外说一个字,让我听了生气。我做这些不图别的,只是为了让你以后少分心,专心致志地做学问。不要像你某个不成器的师兄,当年豪言壮语无数,结果毕业了竟然跑去经商,白白浪费了那脑袋瓜子!我找他谈话,他总是东拉西扯,一会儿批评排资论辈的风气,一会儿又说做学问不必非得在学校里。哼,依我看,他就是受不了搞学术的清贫!”

见英老越说越咬牙切齿,明显极为看中那学生,所以才这般动怒,恨铁不成钢。雁游心中暗道,难怪老人家这么费心替自己铺路,原来是有了“前车之鉴”,生怕自己将来也有什么想法,弃了钻研学问的路子。

不管原因为何,英老这份情他都领。当下,雁游安慰道:“您老消消气,人各有志,强求不来的。”

英老生了半天气,想想将来还有雁游可以指望,才慢慢回嗔作喜:“我这儿没事了,你到小屠那里去吧。野外作业非常艰苦,你问问他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千万别拉下了。”

无需英老叮嘱,雁游也知道要这么做。当年他在琉璃厂就听说盗墓贼行事前必备之物:打狗的药饼、驱蛇的雄黄、防止尸变的糯米、辟邪的黑驴蹄子等等。

虽然现在是官方许可的保护性挖掘,看似凶险不大,但实质工作却颇有相似之处。雁游不会天真地以为官家认可的就是安全的。

爬了几层楼,来到屠志的办公室。刚要问好,雁游却惊讶地发现,这位近来心情颇佳的老师,今天居然在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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