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很惜命的。”解子安扯了扯唇角,却未能挤出分毫笑容。
“惜命的话,你就不会是最后几批撤退的人了。”单其平静地道。
“因为那是我的宗门,仅此而已。”解子安道。
单其也没有与他争辩:“你伤势太重了,早些回血池休养吧。”
解子安默然不语,只是注视着面前的墓碑。
单其静静地等了他片刻,最终摇摇头,转身走向一旁的山路。
“单其王上。”解子安却突然叫住了他。
“嗯?”单其停顿了脚步。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快速到达不灭境?”解子安问道。
“有。”
单其平静地直视着他:“但我不建议你去尝试,因为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我这样,这会毁掉你的未来。”
“如果连现在都保不住,又何谈将来呢?”解子安道。
“那你随我来吧。”
单其也没有再劝阻,因为他知道解子安平静的外表下,骨子里已燃起了疯狂的火焰。
而被这场战争逼上绝路的,又何止他一人呢?
两人回到了陡峭的山路台阶上,解子安刚走下两步,便看见一个脸孔陌生的青年迎面而来。
双方都没有打招呼,就这样擦肩而过。
解子安下意识转过头,看着那青年走向了山路另一侧的墓碑林,将手里的花束依次放下。
那一排墓碑刻着的都是解子安不认识的名字,由于视野的缘故,他只能瞧见最外侧的几个。
影落炎、影落轩之墓,岳秋鸿之墓,良修之墓,景月之墓……
解子安看到那个不认识的青年放下最后一束花后,便如雕塑般伫立在碑前,从背影看不出他是否悲伤。
“单其王上,刚才那位你认识吗?”解子安随口问道。
“好像是叫周盛吧,我在蛊王宫遇到过他几次,貌似他以前和玉盟主的关系很好,虽然后来疏远了,但也算是身兼要职,不过前段时间他的所有职务都被解除了,据说是为了安心闭关修炼。”单其道。
解子安点了点头,虽然感觉这中间好像隐藏着什么事情,但他并没有追根究底的心情。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此刻的他,只想让自己变得足够的忙碌,以此来忘却那些无法释怀的事情。
因为以后,便再也没有人与他争了。
……
渺渺虚空,无数光球如漫天星辰般闪闪烁烁,又如镶嵌在黑暗中的璀璨明珠,即便是人们想象中最为神话的场景,也不如其万分之一的瑰丽。
这里,就是北境唯一的虚空监牢——镇魔塔。
只是此时的塔内一片寂静,所有光球囚笼皆是空无一人。
从南境开始逐步沦陷的时候,这里的囚犯就全被种下魂印释放了出去,作为先锋前往战场一线,到如今尚还存活者已不足十之一二。
镇魔塔也自此空落了下来,直到一纸密令传来,一个巨大的祭坛便围绕着镇魔塔修建了起来,方圆十里都被划为禁地,便是荀柒和绍叶堂也极少踏足。
没有人知道这个祭坛的作用,即使是修筑者也一头雾水,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着任务。
用了近半年的时间,这个宏伟的工程终于进入了尾声,空无的镇魔塔也迎来了这半年来的第一个客人。
一个略小的光球前,一片涟漪徐徐散开,随后跨出了一道身影。
玉凌环顾了一圈这熟悉的环境,一步迈出,便来到了虚空的边界。
从这里可以看到无数扭曲而绚丽的光痕,它们宛如雷雨天密布的闪电,伴着空间乱流毫无规律地游弋着,看上去像是某种奇特的自然现象。
但就是这些看似人畜无害的光痕,当年差点让玉凌的分身交代在虚空监牢外。
当然,如今的他只是轻轻抬手按在虚空屏障上,那无形的桎梏就如融雪般轻易化开。
没有了屏障的阻碍,光痕和空间乱流欢欣鼓舞地冲入了监牢内,但还没等它们大肆破坏,一片白光就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世界。
待光芒暗去,光痕与乱流尽皆烟消云散,镇魔塔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异响,只有丝丝缕缕冰冷的死气,不知从虚空的何处涌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死气浓度的增加并未让玉凌感到不适,他凭着感觉来到了当初冥井所在的位置,闭着眼睛驻足了片刻,随后右手下压,似乎从虚无中抓取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缓缓提起。
于是平静的虚空再度风起云涌,死气疯狂地流溢窜动,近乎形成了一片狂暴的海洋,即将倾覆整片天地。
若从外界看去,整个镇魔塔都在隆隆震颤,好似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毁,变成一片废墟。
而就在这样的震动中,阴与阳的界限逐渐重叠,直到道则逆乱,有无颠覆。
一道门户霍然洞开,扑面而来的是幽冥河水的哗啦声响。
玉凌伸出手,向后虚引,于是幽冥河也不得不随之而动,被一点一点硬生生地拽入了阳界之中。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只有摄取幽冥之河,才能造就幽冥之台。
当幽冥台真正筑成的那一刻,也便意味着,这场战争拉开了反攻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