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自由这种东西就与他无缘了,他将作为一名表面光鲜亮丽的囚徒,在这个充满敌意的星球上孤独求存。
无论是祖星、西联还是炼火宗、九辰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反正元灵族将会全面接手。
他终于得到了他曾经求之不得的清静,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么?
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呼吸一口天元星的空气,而他却可以天天待在这里,甚至想离开都不可以,这大概就是围城吧。
徐师朴把他所有的分身都接了回来,玉凌不是没想过偷偷摸摸地藏一个,但在这等强者面前,再多的分身也无处遁形,因为本源气息是完全一致的。
在白光的护佑下,想来徐师朴也没有能力抹杀他,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洞见玉凌的分身“网络”,毕竟这种没有敌意的行为就不是白光所能防范的了,准确说,是玉凌不会运用白光去防范。
甚至连太古洞的分身,也接到通知说即刻回归上元宫。
其实严格来说,玉凌在太古洞的修行已经超时了,都快七个月了,但由于灵女选拔的事情没结束,所以全族上下都刻意忽略了他,准备等到结束之后再让玉凌腾位置。
不过现在雪清泠失踪,如果再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灵女之位铁板钉钉会落到云声婵头上了。
只希望徐师朴拿着灵魄能赶紧找回雪清泠吧……
玉凌走在茂密的山林间,也不急着回上元宫,只是任由思绪无止尽地放空。
他很享受这最后的自由。
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用去揣测人心,不用思考未来的计划,不用权衡利益的得失,这就很符合他现在一介闲人的身份。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山下,远远地可以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山村,村前有一条清澈澄净的小河。
玉凌以散步的速度走到小河前,看到几个孩童笑笑闹闹地蹲在河边,用鹅卵石打着水漂,不时发出沮丧或兴奋的叫声,不远处还有一些妇人一边和同伴闲聊,一边用力地搓洗着衣物。
这就是这世间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
平凡,庸碌,但也充实快乐。
玉凌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很诧异天元星居然还有这么平凡的一个小村落,不过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了。
很多人哪怕同处一个城市,但也仍然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上流社会的灯红酒绿和下层社会的穷困潦倒从不相通。
正如这些平凡的村民,也不会在意这颗星辰的主人是谁,就算这天换了又换,只要还没塌下来,又有何干呢?
“人去也,青山外,小楼独倚抚轻弦;人去也,夕阳斜,薄云尽染九重天……”
忽有歌声传来,玉凌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小船从远处漂流而下,船头的老人悠然地划着木桨,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歌声质朴而平和,但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那尘世的浮躁顷刻间随之飘散,余留下的是难以言明的通达和宁静。
这老人似乎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但又似乎和谐地融为一体,这种感觉极其矛盾。
等小船漂流到近前时,老人刚好唱完了最后一句,玉凌便出声问道:“船家,你去哪里?”
“回家。”老人笑道。
玉凌看了看他旁边的鱼篓,里面只有一条瘦小的灰鱼有气无力地扑腾着。
“今天看来收获不怎么样啊?老伯不担心吗?”玉凌道。
“这河里的鱼就这么多,今日少捕些,明日便多捕些,反之亦如此。人要活,鱼也要活,都是为了生计。”老人道。
“那能养活一家子人吗?”
“这一家子就我一个,我老伴儿几年前就死了,还有个小儿子,嫌我一大把年纪没出息,早就跑去城里啦。”老人道。
“那你不觉得难过吗?”
“嗨,儿子出息了,知道以后要走什么路,我有什么可难过的。至于我老伴儿,我很为她高兴,她走的那天,我给她唱了一天的歌。她已经摆脱了这副躯壳,得到了精神的大自由,虽然不能再与我说话,但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陪伴着我,我能感觉到的。”老人笑道。
这时,远处那些打水漂的孩童也注意到了正在对话的两人,纷纷把手里的鹅卵石扔了过来。
“疯老人!赶跑他!”
“快滚!快滚!”
面对那雨点般的石子,老人泰然处之,唇角的笑容没有分毫改变:“年轻人,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喽,这一辈子呢,很快就过去了。肉体凡胎于这世界渺若尘埃,终将腐朽不堪,唯有自由之思想,可以超越有无之局限,与万物同游同归,此为大自在。”
他轻轻划动木桨,又开始唱下一段歌谣:“人去也,东流水,远去千帆无影踪……”
玉凌目送小船在潺潺的水波中远去,心头一片空明。
“身在道内,心在道外,这就是离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