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又是一个杂种?和传说里……你的那些杂种兄弟一样的杂种?人兽杂交的……”弗劳德斜眼看着他,喘息着说。
他为白小当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不管有意无意。可白小当什么都做不了。不知是男孩的能力还是女孩的能力,每当她积攒出一些力量打算有所动作的时候,时间流速便会放慢。她的一切计划都无法实施,只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张嘴喘息。
但她对弗劳德的态度感到惊讶——绝大多数人类对类种持仇视态度,但这些人里不应该包括真理之门的人……更何况是第一圣徒。因为他们的“圣者”便是类种。
可如今他的仇恨似乎已经超越了理智——他在肆无忌惮地激怒对方。
白小当瞥一眼地板上的灰烬,明白了些什么。
伊诺克似乎并未被激怒。但弗劳德身后的女孩被激怒了。
她的身躯陡然膨胀起来——原本健美的身躯在一瞬间膨胀,就连姣好的面容都发生可怕的变化。粗大的肌肉纤维在表皮之下贲起,蓝色的静脉像蛇一样游走不停。一个呼吸之后,原本美得超凡脱俗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百五十厘米的淡金色肌肉巨人。
这巨人可怕而狰狞的脸上浮现愤怒表情,用空着的一只大手将弗劳德的右臂握在掌心。后者的惨呼与骨骼粉碎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鲜血从巨人的指缝当中溢出,好像番茄榨出的汁液。
“父亲。我要捏碎他!”巨人用沙哑的声音说。
“耐心,柯拉。”名为伊诺克的神之子说。他再次抬起手,向弗劳德招了招。白小当以为弗劳德也将化为灰烬,但正相反,弗劳德的惨呼声停止了。于是白小当意识到,伊诺克对于电力的操控似乎已经达到了细微得可怕的地步。
人类意识的传导要依靠神经,依靠神经触突之间产生的生物电流。而伊诺克似乎可以操纵这生物电流。在无形之中操控人类的情绪。眼下他必然再次这样做了——弗劳德无法再感受到痛楚。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依照他现在的失血速度,他撑不了太久。
“告诉我,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什么人。”伊诺克看看弗劳德,又看白小当,“你们觊觎我伟大父亲的身体。又是为了什么?”
白小当无话可说——既然今夜终归要死,为什么要让敌人知道更多?
可她低估了弗劳德心中的愤怒。哪怕一条手臂已经被粉碎,他仍不肯停止对伊诺克的嘲讽。
“……哦,神之子——那么你是真正的神之子?”弗劳德颤动嘴唇说话。虽然他感受不到痛楚,但大量失血引发的眩晕、无力、抽搐、畏寒等现象已经足够让他体验到另外一种痛苦。
“那么我身后的这两个才是……杂种。至于你……呵呵呵……”他的嘴里涌出血沫来,“宙斯和赫拉造出了你?哇喔……传说中的家伙——”
这话被一声因剧痛引发的惨呼截住。伊诺克放弃了对弗劳德的控制。
白小当第一次在这希腊人的脸上发现明显的情感波动——他脸颊上的肌肉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颤了颤。紧紧抿起嘴。
这个发现令她微微吃惊。对方似乎对弗劳德提到的这件事极度不满,表现出不合情理的愤怒。实际上她很想让弗劳德现在就闭上嘴,否则她一点儿都不怀疑伊诺克会将他们两个立即击杀。
虽然情势令人绝望。但哪怕再多拖延一秒钟,就会有一秒钟的希望——哪怕那希望同样渺茫至绝望。
弗劳德竟也注意到了伊诺克神情的变化。他夸张地张大嘴——或许是由于剧痛——在呻吟的间隙发出嘶哑的笑声:“我的天,我究竟知……道了什么?……那么你不是……宙斯和赫拉……那么你是……呵呵……你的母亲,也许同时也是你的姐姐?……哈哈这才……是真正的宙斯啊!!”
伊诺克的脸上的愤怒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白小当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她曾经在很多昔日“同事”的脸上见到过这种戏剧性的变化,其中也包括她自己——当然用不着同一个死人愤怒。
“现在可以了。”伊诺克说。
没有任何迟疑,名为柯拉的女巨人握紧了左手。那巨大的手掌几乎包住弗劳德的半个脑袋,好像一个成年人的大手中握着一个苹果。在闷雷的间隙当中,白小当听见沉闷的声响——弗劳德的脑袋爆裂开来。但并没有向外喷射出什么,而仅仅是在柯拉的手中碎成一滩红红白白的东西——颅骨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固,而大量失血的人体也并不能在颅腔内产生足够的高压。
因此柯拉低声抱怨了一句:“还以为会炸开。”随后她松开手。弗劳德无头的尸体沉重地跌落在地。风雪涌进屋子里,地上的鲜血很快失去热量并且凝结为一滩颜色妖异的固体,被积雪覆盖。
呵……白小当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为弗劳德感到解脱还是为自己感到解脱。被捏碎颅骨,应当是感受不到痛苦的吧——接下来就该轮到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