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易娶而元妻难求,尤其是在婚前就得到丈夫承认的元妻,更难求。
不知为何,此刻林瑾宁却忽而想起前世陈治几次送来的东西--也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那时的她却是不曾收到任何红色物什的。
林瑾宁垂下眉目沉默许久,半晌方才平复下心绪,继续动手翻拣那些礼物,只这一回,她的动作却小心了许多。
瞧着几个托盘中已经没有什么太独特的东西,林瑾宁又随手翻了几下,就准备叫丫鬟们给她收捡起来。
却不想恰好此时,一个小小饰盒中忽闪忽闪的光吸引了林瑾宁的注意力。
林瑾宁将那小盒子拿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对小小的销金石耳坠。
不知为何,此刻的林瑾宁却突然很想流泪。
销金石,色黑,日下能反金蓝之光。
此石原产自盛隆最西方的一小片荒地上,因其石质坚硬不易开采,故而每年的产量极其有限。偏偏其雕刻也特别困难,废料极多,常数斤方可取一二成饰。因此哪怕每年开采的全部销金石都会被尽数送入皇宫,但真正雕刻出的成品也依旧少之又少,故而,每年得出的首饰也只有得宠的娘娘和一些有功大臣的家眷可以分得一两件。
故而,哪怕这个只是一对儿小小的耳坠,放到外头去也价值千金。
就凭司瑁这向来不爱出头的性儿,他又一贯无功无劳的,料想这耳坠也不是上赐而来,那……又是他从何处求来的,亦或是换来的?
也不知,前世的司瑁对于氏是不是也这样尽心,只是后来是于氏自己不知足,这才将他们夫妻的感情闹僵了?
这一日的震撼委实太多,一时之间,林瑾宁竟有些承受不来。
林瑾宁深吸一口气,将手中装着销金石耳坠的盒子放到那摆着红宝石头面的托盘上,再整个将托盘端过来,拨弄了两下。
“锦瑟,带着这几个丫头去给东西入库,锦素,将我的私物匣子端过来。”
说完,林瑾宁便直接转回软榻上,将托盘放在腿上,坐定不动了。
林瑾宁此刻心中很复杂,既感动欣喜于司瑁的心意,又隐隐有些不安--司瑁与前世的陈治一样,都是四皇子一派的,而林瑾瑶却已经注定是五皇子的嫡妻。
她今生会不会又要被人利用一回?
司瑁……又会不会如陈治一般那样待她?
不知过了多久,锦素抱着一个小小的箱柜从内室出来,直走到林瑾宁面前,方才道:“小姐,匣子来了。”
“嗯。”回过神的林瑾宁也不多说,只挨个儿的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几样首饰,瞧完了,再又一件一件规整的放入她的私物匣子里头。
“下去罢……等等,这些东西一贯是交给你管的,以前不曾出错,以后也不许出一丝一毫差错,知道吗?”原本打算直接让锦素下去的林瑾宁不知为何突然叫住锦素,还说出这样一番话。只话已出口,林瑾宁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是,小姐。”锦素郑重的应下,再转身将匣子小心翼翼抱回内室。
锦素进去后,林瑾宁又在软榻上呆坐了许久,直到不知多久,方才被窗外一阵鸟鸣声惊醒。
再一瞧,她才发现自己竟呆坐了这么久。
林瑾宁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又在窗边看了看天色,老半晌方才转过身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锦绣道:“将我的线络盒子拿过来。”
“是,小姐。”听到命令的锦绣很快在屋子角落的架子上将林瑾宁的线络盒子拿下来。
林瑾宁掀开盖子,见里面仍有一个未完的蓝色络子--那还是她回来之前的那个自己未打完的。
林瑾宁顿一顿,将手伸进盒子里,想要捻起两根大红的络子线,却被捧着盒子的锦绣一让,便没有捻住。
“锦绣!”林瑾宁颇有些恼怒。
“还请小姐恕罪!”锦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焦急道:“小姐手上的伤原本就不曾好全,前几日写了两幅字已经实属勉强,更遑论此时还要编络子?请小姐莫要勉强,待到伤处好了再编也不迟啊!”
听锦绣说得恳切,林瑾宁垂着头沉默一阵,好一会儿方才道:“我自己还不知道,我手上已无大碍,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
听见林瑾宁这样说,锦绣一脸不赞同,只见她殷殷道:“小姐如今只是手指上好了,可那右边手背上……小姐瞒得过二小姐,又如何瞒得过奴婢?还请小姐暂缓一缓,不要急着打络子了,不然,若是日后手上留了疤可怎么好?”
“……这样吧,你叫锦罗过来,将我的右手再绑一次,重新上药再绑紧着些,且让你与锦罗在一边看着,如何?”林瑾宁挑眉一问,复又解释一般安慰道:“三皇子送了东西过来,且还是这样珍贵的销金石,我若随意回礼未免有些不好,左不过打一个络子罢了,至多也就一炷香时间,又能有什么不成的?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也不必就这样因噎废食……你且起来吧。”m
“这……”锦绣抬头看了看林瑾宁的脸色,见她的确一脸坚定,估计也并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也只能小声道了一声“小姐恕罪,方才奴婢越矩了”,然后从地上起来,一转身出去寻锦罗去了。
且此时她也还记得将手中的盒子也捧着一路带出去,只生怕一错眼没看住,就让林瑾宁先动手编起络子去了。
不一会儿,锦绣领着锦罗进屋,两人手脚不停的给林瑾宁的伤处又包了一回,再一眼不错的细盯着林瑾宁的手。
林瑾宁从被锦绣放到一边的线络盒子里头拣出两根最粗的红络线,用比起平常慢得多的速度编了一个双层的同心结。
同心双合结,愿与君心不相离。
林瑾宁速度极慢,比当初头一次学着打络子时还要慢,但手上功夫却做得极其细致,一下一下,线绳翻转,没有一点歪曲的。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林瑾宁方才将这同心结完全打好。
林瑾宁轻抚手中这个初成的同心结,无言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再信一回。
这世上如陈家、如陈治一般品性的人到底还是少的,方才她说锦绣因噎废食,殊不知此刻的她自己也是因噎废食?若因为自己曾被丈夫、被夫家放弃过一回,便彻底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又似乎委实是太过了些。
思及此,林瑾宁也下定了决心:依司瑁那性子,前世他连于氏那样惯会惹事的嫡妻都忍得下去,她如今又如何会混得连于氏都不如?
若司瑁真能真心待她,她自然也能以一片真心相对。
林瑾宁又想一阵,终于还是将手中的络子交给锦绣,道:“你去将上回我练字时写的那本剪花词装好,再加上这个,一并送到母亲处……请母亲今日就送去。”
“是,小姐。”见林瑾宁放慢动作后的确没有牵扯到伤处,锦绣便放下了一颗心,故而此时听见林瑾宁吩咐,锦绣也就高高兴兴接过这同心结,一礼下来直接扭身走进内室去了。
待锦绣一走,林瑾宁又转过头问锦罗道:“我这手上大约什么时候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