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淮安府山阳县黄家集,王子安同一众陪同视察的官员漫步走在正大修道路的众多民工之间,无数农民推着自己的板车独轮车等装载着一车车的沙土泥石,此时已快到冬季,可众多劳作人民脸上仍渗出密密的细汗,甚至有那正在夯地基的青壮劳力脱掉上衣,打着赤膊呼喝着号子,将刚平整完的土地一遍遍的砸实。
“看到没,这就是咱们勤劳的人民。”王子安感慨的向着周边众官员说道:“只要有一个强力的政府将之组织起来,他们会爆发出绝大的能量,这条路我记得从计划开始到现在不足一个月吧,已经修出了几十公里,可咱们付出的,只是几顿饭而已。”
他所说的几顿饭让罗建明皱起眉头,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为了苏皖两省所展开的规模庞大的道路建设,政务委员会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战略储备粮明显不能动用,还要加大对市面上余粮的收购,如此一来落到此处的更少,好在这次组织的行动多有地方政府参与,众多商人也是有钱捐钱有物捐物,否则单靠着委员会能累死他。
为了调动人们的积极性,同时增强各地凝聚力,王子安不顾刚拿下两地民心不稳,强行上马此项工程,虽知道他是为治理淮河水患而进行先期准备工作,可他一直觉得此事应该再晚上一年最好,到那时政府基层统治基本稳固,动员力量也将更加容易。
“照现在的形势看,今年底到明年初,就能把之前荒废的各处道路整修一番,等把道路拾掇好,就是咱们开始治理淮河水患的时候,到时候不光苏皖两省,还要加上山东,争取用两年时间,初步遏制水患。”
“想想那种场面。”王子安打手挥着,指向远方埋头苦干的人群:“数百万民工一同劳作,散布于各处堤坝河岸,该是何等壮观的一种景象,而且咱们不光要遏制,还要彻底的治理,把这个困扰淮河两岸人民数千年的问题彻底根除。”
这是画大饼,也是吹牛皮,新中国建立后历经数十年建设也没把淮河水患彻底给平掉,还是集全国力量共同参与呢,但这并不妨碍多数在场官员对此报以热烈掌声,皆称赞靖帅的雄心壮志。
无怪乎其人如此重视淮河水患的治理工作,淮河流域由于前清年间黄河夺淮入海的事故发生,造成河床抬高河底泥沙淤积,一遇大雨便发生洪涝灾害,给两岸民众带来沉重灾难,但这地方是有名的产粮区,王子安又想于此地开采石油,洪涝对其影响极大,同时出于提高自身威望的考量下决定进行治理工程。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对此持乐观态度,就在连罗建明都不想当着众人面博靖帅面子之时有人提出了异议:“大帅,治理淮河工程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切不可急功近利,且动员过多民众会否对当地造成影响?这要掌握不好,很可能被人煽动,转而造成官民对立。”
回头看去,却是从山东河务局转任水利厅厅长的陈桂兵老先生,此人跟着王子安也有些个年头,自打从河防长官转隶于此,他倒一门心思扑在了水利上面,数年下来不说成为专家,一般河流治理的道道也是门清,而且此人年纪也大了,当官的愿望没有先前般热烈,故而敢于直谏。
“急功近利是有点。”王子安倒是没任何的尴尬之色,直截了当的说着:“但您还是没有适应这个年代。”他不管老头被这句话臊的脸红继续说道:“以前各朝代的河务治理,就靠着几个官员少数幕僚就敢动员上万人,不注重思想工作的建设,期间再有点贪墨的事情发生,不出乱子才怪,可咱们有科学的管理方法,大批任劳任怨的民工,无数懂学识之人的参与,基层政府的强力动员,完善的后勤保障,如此所能爆发出的巨大能量,绝对会让您大吃一惊。”
“只是现在政府钱袋子快要见底,所以才先期进行道路整修计划,否则依着我的性子,两者应是同时进行,把人们的积极性彻底调动,同时加强政府对治下掌控,增强基层凝聚力,我何乐而不为?”
“不过量力而行我还是清楚,但请老先生放心。”他这话怎么让人放心,只是话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陈桂兵便闭口不问。
众人来回转悠着,不时拉上几个人问话,待来到一处民工休息地点王子安拽起一人,直让他紧张的不知所措:“好了,别紧张,咱就聊聊天。”他跟人说了几句,随即看向后面其他人:“你们也去四下看看吧,在山东咱能动员超过本地更多的人群,但那边儿已是发展经年,算不得数,这种刚拿下的地方如何治理怎样跟人争取民心可是一门大学问,我看本地官员就不错,至少到现在也没引起任何乱子。”
当然不会引起乱子,此地毗邻徐海地区,他在那边杀得人头滚滚,谁还敢忤逆他的意思,加上这也是造福于民的好事儿,那些个受灾严重的乡民巴不得有人治理,只会欢迎,哪有往外推的意思。以前本地虽有人出资修理,可到底小打小闹,没那能力根绝,而从前清黄河改道后朝廷跟北洋政府也没怎么好好的治理过,三天两头发大水谁也受不了,当地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
“老乡别紧张。”王子安扭过头又继续劝慰着,也不管地上又脏又冷,一屁股坐下问道:“您哪儿人,对这修路的事儿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