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忙点头附合,并指出她眼中日常一两处不顺眼的地方。
知言听得心中直打鼓,感觉又无从下手。
故孟焕之闲踱回来,瞧着小娘子躺在床间眼睛大放电,心中猜着几分,故意伸手到被中,戏问:“娘子身上可是好了。”
知言抓住孟焕之的手,放柔声音问他去了何处。
孟焕之不作答却言及其他:“六舅兄外貌并不像岳父。”
知言不疑有他,接过话头:“六哥也并不像姨娘,听府里的老人说,他外貌有几分跟了曾祖母,也有几分跟了方家人的长相。”
孟焕之点头:“噢,能看出来,唯我家小娘子最与岳父相像。”
知言听他绕着弯又来调侃自己,恼羞之下,扭过头装睡。
孟焕之盯着小娘子忽闪的羽睫,凑近轻问:“不打算装了?”
都被人瞧透了,还能装下去?知言翻坐起身瞪着孟焕之。
孟焕之又见到炸毛的小花猫,轻拧她的脸蛋:“这样才有趣。”
他太过恶趣味,知言深深不理解,复又躺下背过身,不理身后之人。听得他换过寢衣熄灯上床,手伸到自己小腹处,温柔问道:“可是好些了?”
知言不自觉转过身,回道:“本就一点不适,不打紧。”觉察到某人的手往上摸,被她挥开“睡觉也不老实。”
孟焕之亲吻一下小娘子的额头,回道:“好,老实睡觉。”知言偎着身边人宽厚的肩膀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107章 物是人非
众人一大早起程,绕开朱家必走的东门,从南门进了燕京城,兵分两路,刘管家带着多半下人直奔孟府,知言、孟焕之同秦晖往首辅府而去。恰逢上元灯节,满城挂满花灯,蜂涌各地前来赏灯游玩之人,煕熙攘攘的人群,使得车马行程缓慢。待到秦府时只有方太君并小辈的妯娌、诸位兄弟,及两三个未出嫁的姐妹在府。
今年上元节,圣上与百官共度佳节,早有谕令,燕京城中五品以上官员及诰命到大明宫赏灯赐宴。秦府几位老爷都有品阶在身,几位太太也是有诰命封号,众人等不到知言一行人,不敢延误时辰,盛妆打扮早早进宫去了。独方太君因身体小恙,告了病假,故知言还能见上她。
正荣堂中知言与孟焕之向方太君磕过头,又见过几位嫂嫂,秦昭并几位兄弟领孟焕之去了前院,只留知言在后宅与家中诸人叙话。
方太君只是偶感风寒,身体依康健,银发又添了两成,一如既往的慈善可亲,拉住知言的手不放。知言坐在方太君身边任老人细打量,再瞧向屋内,初离孟府二人世界回归大家庭,一下子很不适应。
四岁多的十五爷秦昊和大姐儿满地撒欢,三岁多的章哥儿正用知言的裙子擦口水,蹒跚学步的是二姐儿和秦明长子文哥儿,再加上右手坐着一溜嫂嫂共五个,芍艳芙淡,各有千秋,二奶奶再次挺着大肚子笑意和善。
知言觉得与以往那里不同,满屋姐妹只剩知恬、知容和知媛三人,有种自己变成外人的感觉,故对着方太君撒娇:“老祖宗,两年多没见您,家里都变样了,嫂嫂们个个如花似玉,您肯定再不疼我。”
方太君把孙女瞧了又瞧,看了她的气色,又见过她和孙婿之间情意绵绵,心中大定,只拉着知言的手说应景的话:“那是,她们几个比你们姐妹都要乖巧懂事,我不疼她们,难道要惦记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走两年多,都见着不面。”
老祖宗你倒打一耙,知言不高兴,赖在老人怀里:“明明怕我淘气,一早打发出门,反要赖我。”
方太君搂着知言轻声哄着她,秦家小辈几个妯娌相视一眼也都笑了,最先出声的是四奶奶。这位安远侯独女长得娇巧可爱,五官美丽精致,初见觉得她温婉可人,开口说话地道的燕京腔:“常听老祖宗和四爷念叨九妹,今天才得见,怪不得受老祖宗偏疼,我们几个可及不上。”
知言方懂秦昌说的四嫂不错,安远侯府远在闽地,语言风俗与燕京差了十万八千。虽说安远侯夫人出身燕京东平伯府,陪嫁过去二三十个下人,终究背井离乡,逐渐也被当地风俗同化。
府内大太太和二太太皆都是江南人氏,嫁到燕京二十余年,大房和二房几个子女不喜江南菜氏,更不会说南边的方言,能听懂已不错。
以此类推,安远侯府境况大致相同,四奶奶陈其美自幼生长在闽地,只在十三岁时头次回舅家探亲,短短几年时间,燕京话说得这么顺溜可下了不少功夫。
知言当要谦让一番,再定睛瞧向其余两位未谋过面的嫂嫂。
三奶奶万氏水灵秀美,端庄文雅,眼神坚定,并不随意说笑,偶尔扫到屋内的女儿才微微一笑。她的父辈也只做着六品小官,又自幼丧母,其父也未续弦,万氏未出阁时持家做着主母,照看弟妹。二太太看中她这份刚强能主事,抛开丧母长女不娶的世俗讲究,给秦晓聘来。听闻进门两年有余,给二太太分忧不少,秦家三爷暂时收伏再未生出事。
五奶奶夏氏生得花容月貌,一笑起来脸上两个小梨涡,更显动人。她却有些来头,祖父做着国子监祭酒,也是家中嫡女,老狐狸出面才说动夏祭酒把孙女嫁给大房庶子秦晔,才进门不足半年,瞧着行事不会差。
再瞧向妹妹们,知容和知德也都十一岁,容貌眉眼已长开,知容似出水芙蓉,大家闺秀范十足;知媛却是爽朗大气,俏丽多姿。
屋中最引人注目当属秦家十小姐知恬,穿着绯红琼花衣裙,头上也随意挽着乌蛮髻,两件寻常首饰,无奈天姿国色,笑也倾城,不笑更倾国,仪态万方,更不说眼中噙着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知言对着她唯有在心中暗叹一声,掩却忧愁同知恬说话。因大奶奶忖度方太君恐要问小姑几句私房话,打了岔带着几位弟媳先行回屋,知恬也同两个妹妹先回去。
知言目送知恬翩迁离去,复又投到方太君怀中,问道:“老祖宗,十妹可如何是好?”
方太君也轻叹:“承恩公周家年前刚死了原配,想求娶她做续弦,只有个话头,等出了孝才能议婚。”
知言回想燕京权贵圈,现任承恩公应是皇后的侄儿,周家很是低调,虽家中出过几位皇后,并数位得宠的妃子,但从不与人攀交,甚少在外走动,她问方太君:“承恩公,孙女记得他比大哥还要年长几岁。”
方太君垂目点头:“已到而立之年,膝下也有两个嫡子,唯独没有女儿。”
言外之意,承恩公风闻知恬的美貌,娶过去欲生出两个美如天仙的女儿,备着将来入宫。知言很为知恬报屈,却也明白,依着眼下的形势,这是她最好的归宿,只要皇后不倒,太子不倒,承恩公府护住一个女人的能力尚有。
知言再扫视一圈屋内,双福依做着大丫头,屋里也多了两个生面孔,陈设变动不大,却觉物是人非,只依着方太君说话:“姐姐们都嫁出去,家里不太像以前。”
方太君感慨道:“是啊,你们姐妹一个个嫁出去,家中又连着娶了几个孙媳,添了几个重孙,屋子还是这间屋子,整日来往的人都换了面孔。知婕也被你堂叔接走,定在七月出嫁。因你二姑母说不急,可留世英在家多呆两年,故她也回了徽州,年底才送嫁到燕京。”
知言本来想问韩世芳,终咽下话头,说及其它:“二姑母和婉表妹可好,我在沧州时,婉表妹还托人送了几回东西。”
说及乔婉,方太君带笑说:“那也是个傻丫头,年前订了亲,许配给定远侯世子,同你前两年一般,说到女婿仍是没羞没臊。你二姑母背后嘀咕几次,我同她说不急,没到时候。你当初不也死活不开窍,现时瞧着姑爷眼睛都挪不开。”
知言连连否认:“孙女哪有,定是老祖宗眼花了。”
方太君笑意和善,拉过知言的手腕细看,问得意味深长:“他对你可好,没到日子赶着办了及笄,又圆了房,若不好我可是不依。”
知言眨着眼睛,顺杆子爬:“老祖宗,您要替我出气。瞧我的指甲全让他剪短,饭后也不许我赖在榻上。”
方太君乐不可支,指着知言都笑出眼泪,屋里几个丫头也都抿嘴笑。
知言等方太君缓过劲,拉着她的手,眼睛也与她对视,缓缓说来:“老祖宗,焕之对孙女很好,并非他甜言蜜语说得天花乱坠,好些时候行事,要细思量才能品出。他答应我不要房里人,那怕只几年光景,孙女也要念着他这份心意。”
方太君把知言的手合在一处,像小时候那般合在她的手心中,点头说:“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几个姐姐或多或少都有些难处,你也是吃过苦头,才换得如今的好。每每夜里睡不着,就想起你一个人在外,又是这么小就嫁出去,心里头先把死老头子骂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