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带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说:“奶娘生养了四个女儿,除了大丫头嫁了人,有两个也到说亲的年纪,放了籍出去,好寻个稳当人家。”
话外音傻子都能听出来,孟焕之的奶娘没生下儿子,当要抱个大腿过安稳日子,留她在孟府,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知言愈发佩服未谋过面的孟老太太,处处周到,只为孙儿筹谋,正因有她在,所以孟家单传的血脉未长歪,更是品性端正,才气不俗。
知言谢过刘妈妈,两人再闲聊数句,刘妈妈舒心离去。知言也带了丫头略逛了孟府,婚期定得紧,府中旧屋只修缮几处,其余收拾得平整,外面看不出破旧,花园更是草木茂盛,阻挡住路,只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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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孟焕之晚间回房用饭,知言终于不再盯着他不放,心中先一松口气,谁料没轻松多长时间,待三朝回门时,在秦府方太君正屋内,环拥着满屋的人,携手知言站在当地的孟焕之深觉压力山大,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知言出嫁才几日,再回秦府感觉自己像公园里猴山的猴子,围了一圈人看热闹,就差扔出个香蕉让抢,大家这都是什么目光。又么有圆房,自己装不出羞涩,郎情妾意更是离了老远,难道大大方方站着不对么?好不容易磕完头,依次拜见过叔伯婶娘及几位兄嫂和出嫁的姐姐及姐夫,知言同乳燕投林般扑到方太君怀里,无视满屋窃窃偷笑。
方太君心底摇头暗笑,孙女咱能矜持点么,出嫁了算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没两样。方太君再看看怀中的知言,暗开解,傻孙女还小,明天就要离京,别说是她,自己也想多点时间相处,微笑抚摸知言,再细瞧,才两天没见,下巴变尖了,孟家饭菜不合口?
孟焕之跟着认了一圈人,有见到的,也有没见过的,暗叹秦家人真多,小娘子排行靠后,十个哥哥、八个姐姐,除了长姐得急病疫了,其余都在,咬咬牙再记一遍,头都大了。
等轮到弟妹来见礼,只寥寥几个,九岁的小正太秦昌领着十一妹妹知容和十三妹妹知媛,正式见过姐夫,三个小萝卜头,童音不改,孟焕之温笑还礼。
秦昌好生熟络,姐夫长姐夫短,嘴甜地哄死人,当然他怕孟焕之说漏自己拉张盛去过韩府的事。
秦昭起了疑心,盯着弟弟若有所思。秦昌天不怕、地不怕,唯只怕祖父和嫡亲兄长,意识到自己漏出马脚,瞅着孟焕之眨巴眼睛卖萌求助。
秦枫笑得可亲,心底下恨不得拉回秦昌,爷怎么生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儿子,头回见面人都没认清,姐夫倒喊得亲热,有失水准。
孟焕之安慰秦昌,示意让他安心。抬眼瞥到秦枫的笑容,据他观察自己这位岳父满面笑容决不是好事,可不能冷眼对着他,孟焕之面色不改,对上秦枫,翁婿两人在厅中练笑面功。
秦敏坐在上首再细琢磨一番新孙婿,开口解围:“焕之,你等明日何时动身。”
孟焕之收回目光,欠身回话:“回祖父话,明天最晚辰时便要出燕京城,好赶上晚间宿店。”
秦敏点头道:“回去后,功课不可懈怠,老夫等着下届春闱时你来燕京城。”
话头说开,秦家儿郎素日都爱习学,三个姑爷苏元成、方恒、白先勇都非纨绔,与孟焕之说起文章凑对,谈得投机。
知言在方太君怀中腻了一会,被姐妹们拉去问话,知棋一脸戏谑,知书笑得温柔,知画轻扶腰笑意甜蜜,其余姐妹把兴趣写在脸上,都立等知言说话。
知言依是老样子,一本正经问:“姐姐们让我说什么,我才把人认清,也只说话几十句。”
呃!众姐妹面面相觑,换个方式再问:“妹夫脾气可好,房里有没有丫头,睡觉时可打呼噜……”一连串的问题。
知言回:“我先睡着,怎么知道他打不打呼噜;脾气,没瞧出来,有成亲三日就吵架这一说;丫头,房里只我的丫头。”
知棋越听越不对,九妹这是没开窍,合是对妹夫没上心,白替她忧心。真是什么人什么命。
☆、第88章 静夜细语
知言和孟焕之在首辅府分别被人盘问考较多半日,只觉焦头烂额。用过晚饭,临出门时,方太君拉着两人的手,眼眶中泪花打转,哽咽着声嘱咐孟焕之:“我把九丫头交给你,若是犯错了你尽管指出,她倒皮实海打胡闹惯了,用不着精养细护。你祖母若是好,你二人自当在膝下承欢,若她不好,几年后来燕京,我可要瞧着她平安康健。”
孟焕之手上微用力,应诺道:“知言嫁入孟家即是孟门中人,护妻小周全,修远当是义不容辞。”
方太君噙泪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轻语说:“去吧,家里还有人等着你们。”嘴皮抖动几欲落泪,她一生经历诸多事,生在燕京繁华地,初嫁时也过了几年平和日子,乃后历经风雨做了首辅府的老封君,早把富贵荣华视为浮云,挂在心间唯有儿孙骨肉。
方太君忆及自己出阁时祖母也是这般密密细语交托到秦敏手中,到自己的女儿出嫁方能体会到当年个中滋味,再往后,长在身边的孙女一个个出阁,心头如割肉一般,难以舍下。
知言今天可是不敢哭,生怕招得方太君感伤落泪,强撑着笑颜安慰老人:“老祖宗,只当你巴不得打发我出门落个清静。我不在家,阿福都可睡个安稳觉,等有朝一日我回来,你莫要嫌烦才是。”
方太君嘴唇微翕,忍回泪水,点头不语,屋里几位太太也都抹泪。
秦敏在旁插话:“好了,沧州又离得不远,你若想她,可派人去接,连孟家弟媳一并也接来。悲悲切切闹得孩子们心中也不好受,他们明天要出远门,当要个好彩头。”
方太君这才松手,放知言和孟焕之归家,知言再依依不舍看一圈家中诸人,一步三挪坐上轿到前头换车。
秦枫带几个儿子亲送出来,指着院中两车东西说:“几样药材补品,给伯母补身体,也托我让她请安问好。”
孟焕之恭谨回话:“谢岳父一片心意,小婿会转达到祖母处。也请岳父放心,小婿定护得知言平安,不会让她受委屈。”
秦枫心说算你小子识相,为着爷的女儿才下了血本,抚须含笑,轻拍孟焕之肩背,态度亲热,俨然一副父子情深的画面。
秦昭命人牵来了飞翩,交于妹婿手中,他轻抚马背笑说:“此马名飞翩,是我送给九妹的,她素喜欢纵马,你也一并带去,若有机会也带她游玩一两回。”
孟焕之应诺舅兄后,细观飞翩,面上微微一笑。
秦枫等又走向车旁,同知言告别,瞧着车内独坐的女儿,秦枫直觉得她好生可怜,小小年纪嫁出去,莫要遭罪还好,若是有不妥自己饶不了孟家小子,脸上都挂不笑,柔声说:“受了委屈不许憋在心里,写信回来告诉为父,我为你出气。”
秦昭在旁很无语,老爹不靠谱,长兄不能跟着说让妹妹可劲胡闹,万事有兄长担着,又他向来严要求几个弟妹,因嘱咐道:“出嫁了不可使性子,也别同妹夫置气,凡事都好商量。记着一点,妹夫最敬重祖母,万不能犯了他的忌讳惹得不喜。”
秦晖一脸笑意:“九妹,燕京一有新奇的玩意,我会托人给你捎去。”
秦旷历经军中磨练,倾世风姿中带出强悍,因是换声期,只扯着破嗓子惜字如金:“保重”
秦昌早早爬上车,偎在知言身边,最后悄悄耳语:“姐姐,有空我去沧州看你。”说完溜下车,再回首时,眼睛汪着水汽,小模样可怜巴巴。
知言心骂讨厌,个个搞得像生离死别,这么煽情惹得又想流泪,咬着唇只是点头。
秦枫再细看女儿一眼,放下帘子,挥手示意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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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焕之负手站在远处容知言父女兄妹告别,回府后果然瞧见小娘子闷闷坐在妆台前,远眺一眼,她今天并未落泪。
孟焕之走近盯着丫头们卸下的首饰,是祖母早些年就备下的那套,今天一早出门便瞧见知言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