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七郎捏起纸张,轻轻地揉搓了一下。
与燕阳的万州纸相比,手感偏涩。虽然颜色偏黄,不太符合他对事物的审美,但也勉强能够将就。
谢十七郎问道:“此纸产自何地?”
“回郎主的话,乃秦州宜城,是一家姓骆的所制,唤作骆氏纸。”
谢十七郎微微沉吟,而就在此时,有一仆役进来,跪下禀报道:“启禀郎主,闲王来访。”谢十七郎眉头微蹙,说道:“闲王?”
白卓说道:“方才正想跟郎主提起闲王,属下在回来的路上见着了闲王,原以为闲王只在路过,没想到马上就过来了。”
谢十七郎在燕阳城时与闲王算是交好,后来他被封了异姓王,前往封地墨城后,与闲王的来往便少了。最近的一次也恰好是在阳城相遇,才有了同游阳城,共赏奇景。他此回过来洛丰,知道的人不多,倒是没想到闲王会主动找上门。
思及此,谢十七郎说道:“收起骆氏纸,请闲王进来。”
仆役应声。
半刻钟后,有脚步声传来,身影还未现,便先传来一道温和的笑声。
“我瞧见了你身边的白卓,便知道你在洛丰,原想来谢家别院看一看的,没想到你真的在。”一抹月牙白的人影从门口走进,双目明润,端的是温文儒雅,芝兰玉树。
闲王含笑道:“十七郎,数年未听你的琴声,不曾料到竟是进步神速,与你父亲当年有得一比。”
“家父归隐田园后,时常抚琴,心境已然不是我能相比的,”谢十七郎抬袖一挥,道:“王爷随意。”
闲王随意一坐,有仆役奉上了一盅新茶。
他抬杯喝了口,说道:“十七郎这儿尽是好茶,洺山毛尖?”
谢十七郎颔首。
闲王欣然尝之。
谢十七郎问:“王爷极少离开燕阳,上回是为了寻找出来游玩的平玉公主,这一回可是为了皇命?”
闲王叹道:“非也非也,还是因为我那皇侄。”他看了谢十七郎一眼,说道:“十七郎生得面如冠玉,难怪平玉在燕阳时常常心不在焉。平玉被皇兄宠得无法无天,性子难免有些娇纵刁钻,偏偏又跟一尾小鱼,滑溜得很,我一不留神又被她溜走了。皇兄头疼得很,才特地命我将平玉带回宫中。前两日我的随从禀报,说平玉已经前往墨城。若无十七郎,我这皇侄怕是不愿跟我回去了。”
谢十七郎道:“我明日便启程回墨城。”
闲王说:“十七郎愿意帮忙是再好不过了。”
谢十七郎:“不过是小事一桩,闲王客气了。”他本来也是打算这几日便回墨城的,府里还有个阿葭,单独留她在府里这么久,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第十五章
虽说平玉公主刁蛮且娇纵,但是施瑶从未像过现在这般如此感激平玉公主!
那一日平玉公主离去后,第二天又过来了,她天天缠着阿葭,仿佛阿葭将谢十七郎藏起来了似的,不缠出个十七郎来就不愿罢休。阿葭被缠得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这正好让施瑶捡了漏子。
没两日,她就再次见到了骆堂。
骆堂办事效率不错,很快就给他寻来两个家世清白的仆役。骆堂还为他们取了名字,一个唤作狼毫,另外一个唤作砚台。不过被施瑶无情地抨击了,用回他们原先的名字,阿盛与阿兴。
骆堂嘀咕了一声:“俗。”
施瑶闻言,瞥了骆堂一眼,说道:“百业兴盛,何俗之有?”
骆堂说道:“横竖是给你挑的仆役,虽然是我养的,但听命于你,迟早也要还给你的。”少年郎着重在“养”字上,重重地哼了声。
施瑶说道:“宜城骆氏世代造纸,即从商,必讲诚信。且你读圣贤书……”语气一变,“莫非不识何为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她缓缓地打量着他,又说:“哦,险些忘了,你是个少年郎,年纪尚轻,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骆堂被这番话气得满脸通红,伸指在半空中抖了又抖。
“你你你你……”
施瑶微微一笑:“我怎么?郎君如此激动,莫非想到什么好方法来让众人知晓你们家的骆氏纸了?”
骆堂深吸一口气,说:“施氏女!你年岁几何?”
“骆郎争辩不过我,莫非要拿年纪说事了?”她笑吟吟地说着。与气急败坏的骆堂一相比,落入阿盛与阿兴的眼中,他们顿觉出钱买下他们的骆氏郎君不及一脸云淡风轻的施瑶来得靠谱。
骆堂投降了。
此女牙尖嘴利,他压根儿争辩不过她。
他道:“王爷可有回来?”
施瑶说道:“你成日盯着墨城王府,又岂会不知王爷有没有回来?”顿了下,她淡淡地道:“王爷行踪向来成迷,若是回来了,我定会想办法向王爷提起你的骆氏纸。”
此时,施瑶话锋一转,又道:“我这几日仔细地研究了你的骆氏纸,不妨与你说,与王爷平日里的喜好不符。我只能尽力帮你一试。”
说话间,她打量着骆堂的神情。
见他沮丧地耷拉着双肩时,她眸色微闪。
她轻声道:“我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不过需要阿兴与阿盛的配合。”她对两人招招手,低声说了几句。两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骆堂却有些怀疑。
“此法当真可行?”
施瑶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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