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刘璐和李天赐终于合计好了说词,即便细微之处略有可疑,倒也说得过去。
为了尽善尽美,李天赐和刘璐随后进行了排练,在这个过程中,刘璐对李天赐有了崭新的认识。
刘璐没想到李天赐对细节的掌控能力如此之强,一些她没在意的神情动作,李天赐都一一作了纠正。
“太不可思议了,你以前到底干嘛的?我都怀疑咱们俩是同行了。”刘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同行?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天赐翻了个白眼,咸不咸淡不淡的道:“心思缜密的人不一定搞情报,搞情报的人也不一定心思都缜密。”
刘璐当即沉默了。
如果观察再仔细一些,行动再谨慎一些,应该能发现不寻常之处。
真这般,不说跟山田造野玩个计中计,最起码不会丢掉那么多人的性命,特别是赵妮曼,不该枉送性命。
作为特别行动队队长,刘璐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见刘璐面色微变,老半天不吭声,李天赐禁不住问道:“怎么了?”
“你说的对,搞情报的不一定心思都缜密,比如说我,”刘璐低着头,满脸惭愧,“可笑的是,直到任务失败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当时若能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或许是另外一副模样,至少不会损失那么多战友。”
“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的事想也没用,与其自责后悔,不如痛定思痛,否则你那些战友的血,当真白流了。”
不管怎么说刘璐也是革命前辈,只要她规规矩矩,不将爷爷和自己朝战壕里推,李天赐对她还是比较尊敬的。
“你说的很对。”刘璐笑容略显勉强,紧跟着又道,“如果你能参与到抗日救亡中来,我相信你发挥的作用肯定比我要强。”
李天赐拉着老脸,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刘小姐,你来小田庄是养身子的,不是过来让小田庄流血的,这样的话再说第二次,你还是找其他帮你演好这场戏吧。”
刘璐歉意的笑笑:“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拉你跟我一同战斗的心思。”
“最好随口一说吧,我也不瞒你,我要参加了什么革命,被敌人抓住,不要用刑,什么都招!”李天赐从里屋走到堂屋,顺势又朝破席上一躺,紧跟刚才的话题道,“我就一祸害,用老师的话说,那叫老鼠屎,走到哪儿都会坏一锅汤。”
刘璐有点看不懂李天赐了。
从李天赐话语中不难推断他是读过书的人,可是说话,怎么痞气十足?
“你老师这么说你,你就没想过要改变?”刘璐看看李天赐的面色,没有发红的任何迹象。
李天赐眉头一挑,挑刺的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人生在世不容易,能保全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功夫去救整个国家?哪有能耐去实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奋斗目标?人一旦死了,什么都没了。”
刘璐听到李天赐前半句话,眼前旋即一亮,因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出自但丁的《神曲》,那个年代,知道但丁的人不多,读过《神曲》的人更少。
刘璐可以断定,李天赐不仅读过书,并且文化水平不低。
刘璐做出这种判断是可以理解的,李天赐在学识方面处在优势地位实属正常,他生活在信息资讯都无比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即便在学校调皮捣蛋,耳朵里还是能挂着点东西的。
可李天赐后面的话,让李天赐好不容易在刘璐心中形成的不多的好印象瞬间崩塌。
没有能耐去实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刘璐面有愠色,叱道:“日本帝国主义真的占领全中国,你以及你的子孙连匹夫充其量只是牛马!远的不说,南京城的事忘记了吗?他们将中国人当人看吗?”
得,捅了马蜂窝了!李天赐自知理亏,于是他又坐了起来,抱着双手,怏怏得道:“南京城的事儿我管不了,日本人呢,自有救亡的英雄去打,作为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我能做的就是在精神方面给予你们无条件的支持。”
李天赐觉得自己不是那块当英雄的料,上战场?别开玩笑了,他只是摸过枪,又不是真的军人,不给国家拖后腿已经很不错了。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舒服呢?难道自己的想法真的不对吗?保全性命,保护爷爷,安安全全的等到抗日结束不好吗?
这人不仅觉悟极低,而且还非常不要脸。刘璐参加革命后,各色人等都见过,就没见过李天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