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开门见山:“我们首先要搞清楚,到底谁故意陷害解茜,往她身上泼脏水,把正常的唱歌愣是污蔑成三陪。对方藏得很深,下手又狠,如果不把人揪出来,还不晓得他后面使什么歪招。这件事情得我们共同努力,方方面面找关系。”
所有的行业都是圈,官场也如此。要么是战友,要么是党.校同学,要么就是在一块儿开过会,上过某个培训班,或者有共同的老领导。总之,杂七杂八的,到最后总能扯上联系。
解母好歹也当了一辈子干部,怒火过后,理智回归,总算想起来关键,开口允诺:“好,我们家一定会想办法查。不过你们也别想置身事外,如果不是唱歌,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
何谓又想翻白眼了,在心中偷偷吐槽:你女儿上电视,你被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单位领导同事羡慕的时候,你咋不说唱歌不好呢?
周秋萍没再跟她分辩,而是认真地告诫:“现在我们要劲往一块使,拧成一股绳。不管这人怎么说,我们一定要坚持解茜是清白的,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谁要再敢乱说,大家法庭上见,等着被判诽谤罪吧。”
80年代的人不习惯上法庭解决问题,即便干部也不例外。
解母下意识要否定这个提议,周秋萍却满脸认真:“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干过的事就是没干过,我们凭什么心虚?我们的姿态越强硬,别人反而不敢胡说八道。现在就是我们拿出态度的时候,千万不能退缩。”
校方和家长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校方最多也就是不拖后腿,不可能出面主动解决问题。
至于这位家长,何谓要先摇头,他现在突然间理解为什么解茜想出国了。摊上这样的妈,当着外人的面就能直接一耳光过去,谁受得了啊?
对,家长在孩子碰上事儿的时候会第一反应先打孩子是因为这样他们先动了手,对方就不好过于计较。但那是家庭条件差,根本惹不起事情的人,只能先摆出卑微的姿态。
解家需要这样吗?他们家好歹是干部出身。
现在大学生都是分配工作,家里有关系有门路早早就联系好了他们心中的理想工作。解茜家肯定会安排好一切。然后即便她大学毕业了,能够独立生活了,她也必须得生活在她家里人的眼皮底下。
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三人离开了学校,其实他们想带解茜走的,但是解母坚决不同意,他们只能先自己离开。
刚出行政楼,周秋萍就开始安排工作:“有没有歌舞厅歌手协会之类的组织?如果有的话联系他们,现在报纸在没经过任何采访调查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污蔑夜场歌手从事色.情陪侍活动,他们必须得为自己正名。”
刚才在校领导办公室,何谓已经猜到周经理肯定有应对的招。
可听她说出来之后,何谓仍然忍不住双手一拍,眉飞色舞道:“绝啊,周姐你太牛逼了!”
就是,夜总会歌手怎么了?歌舞厅歌手怎么啦?吴涤清、陈汝佳这些红遍全国的歌星,哪个不是从歌舞厅开始唱歌的?现在非得往他们头上倒脏水,士可忍,孰不可忍。
那幕后黑手以为自己针对的是一个人吗?不,你得罪了整个群体。现在叫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人民群众的力量。
他兴冲冲地点头:“没问题,我马上想办法联系人。”
黄山也承诺:“我有些朋友在夜场唱歌,我找他们说说话。”
周秋萍的大哥大已经快没电了,她直接去学校的公用电话亭,打给电视台,她需要平台让自己安排的人发声。
当天晚上,江州歌舞厅夜总会超过30位歌手联合在电视机镜头面前,对《江州晚报》发出严正抗议,抗议对方的不实报道,把夜场歌手和色.情陪侍混为一谈,严重侮辱了他们的人格和专业性。
好些歌手义愤填膺地强调:“我们是广电办的歌舞厅,我们里面怎么可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黄色东西。简直就是淫.者见淫!我们要求《江州晚报》用一幅专版向我们道歉,恢复我们的名誉。”
到了第二天,更多的夜场歌手开始声援江州同行。这时代的流行歌星没多少表演舞台,即便红遍全国的人,能登台演出的地方也多半是夜总会和歌舞厅。
报纸强行将歌手和三.陪捆绑在一起,那岂不是说他们去演出也是干这些事的?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江州晚报》陷入了口诛笔伐中,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指责报纸的行列,强烈要求报纸正式道歉。
甚至还有情绪激动的歌迷冲到了报社门下,朝他们扔烂菜叶,搞得进进出出的报社员工苦不堪言。
电视台广播电台联合起来,轮番上阵,旗帜鲜明地站在歌舞厅歌手这边。
音像公司还宣布将筹办首届江州歌舞厅歌手大赛,获奖者可以获得出专辑的机会。
一下子,江州老百姓的注意力从女大学生的桃色新闻里转向了歌舞厅歌手和报纸的恩恩怨怨,还有人猜测到底谁能够获得歌手赛的大奖。
和之前的全省职工歌手大赛以及校园歌手大赛不同,歌舞厅歌手是长期登台演出的,个个都有自己的歌迷。究竟谁能称王称后,实在值得人讨论。
《江州晚报》在层层压力下,不得不刊登了致歉声明,表示在新闻报道里用词不当,对歌舞厅歌手造成的伤害,他们诚恳地道歉,希望获得原谅。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秋萍可算能够松口气了。
她叮嘱已经被何谓强行拉过来的胡其平:“后面多发宣传稿,一定要把歌舞厅歌手大赛炒热,让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这件事上。”
公众的记忆很短暂,只要新闻够多,不管闹得多惊天动地的事都会迅速被忘却。
胡其平点头,他本来就想好好搞歌舞厅歌手大赛。因为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眼下大陆流行歌曲唱的最好的人几乎都集中在歌舞厅和夜总会。
周秋萍喝了口水,感觉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胡经理却满脸阴郁地走进来,搞得周秋萍下意识地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胡其平过来给她干活这事儿,要不是音像公司正面临着大危机,胡经理能把他们直接撕成碎片。
她可不想撞到枪口上。
然而这回胡经理却没空管自己不争气的弟弟,他气急败坏地冲周秋萍喊:“你看现在怎么办?我说你们当初还不如真的直接重新录歌,把解茜给踢出去。现在经销商不肯要我们的《青春2》,说他们要的是大学生歌手的歌,不是夜总会歌手的歌。”
周秋萍反驳:“我们把解茜踢出去就有用了?人家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再说了,一个解茜被认为有问题,其他大学生歌手能落得了好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胡经理皱眉毛:“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经销商不要我们的磁带,磁带卖不出去就得砸在手里。”
生意场上没傻子。
《青春》大获成功,不少音像公司都在依葫芦画瓢,市场上并不是只有他一家能拿出货。已经有公司直接找了一堆歌翻唱,也称之为校园民谣。
周秋萍下意识地捏太阳穴。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为夜总会歌手正名,虽然可以证明解茜的清白,但却没办法改变夜总会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