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法制建设还不健全,法律的执行力度也颇为勉强。大家做生意很多时候靠的是信誉。一般人根本不敢随便更换合作伙伴。否则风险全部由自己承担。
程厂长虽然是这么大的一厂领导,经过手的资金别说上千万了,连上亿的都有。
但这又怎样呢?那都是厂里的钱,不是他私人的资金。他私人连1万块钱都掏不出来,别说动用上百万了。
程厂长无所谓。
毕竟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
如果周秋萍不是个体户,谁敢一句话就把她抓去关上好几天?
这个体户呀,就像旧社会的南洋华人富商,有钱,但真没地位。谁都能伸出手折腾你一下。
周秋萍保证:“我回去就把这事安排上,保证不会耽误各个厂子的生产。”
被服厂的厂长憋了半天了,这会儿忍不住开口:“曹总,你赶紧给曹总打个电话。我的天哪,我已经快被她逼死了。”
曹总现在是被服厂最大的客户,如果失去对方代加工的订单,那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他根本无心在这事里站队。毕竟这社会呀,并不是处处黑白分明,有的时候你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形势比人强。
但没办法呀,曹总态度极为强硬,把周秋萍当成了风向标。认准了如果他们连一个周秋萍都容不下,那更加不可能容得下外资。他们是搞当初反.右扩大化那一套,故意引诱大家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被服厂厂长都佩服曹总是个大陆通了,居然连当初引蛇出洞的套路都清清楚楚。
人家认准了周秋萍,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老程东奔西跑,替周经理喊冤。
加上来自地方政府的压力,才终于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最后首长发了话,没证据就不能扣着人。当初那合同和三千万的事,他都知道。
谁不知道呢?合同是他们签的,最后连脸都不要了。
饶是被服厂厂长无心牵扯,也觉得此事甚为丢人,吃相太难看了。
在商言商,人家有能力挣钱是人家的本事。好歹也是干部,怎么能红眼病害成这样,想强取豪夺呢。
照你这样,外国有钱的很呢,你这么能耐,干嘛不直接出去抢?欺负平民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噢,想让人家把自己的产业给捐出来。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津贴先捐了呢?发扬风格呀,分房子住的时候,你别跟人抢大房子呀。
自己都斤斤计较,还让别人慷慨大方,真是慷他人之慨,好大方。
被服厂厂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回去就打个电话,省得让人家香港老板都看笑话。”
他也面上无光。
周秋萍点头答应:“好的,我一定打电话。有劳您费心了。”
车上的两位厂长都苦笑:“费什么心啊?你这就是倒霉催的。别放在心上,这不算什么。你年轻,没经历过。你要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根本不把它当回事了。”
他们那会儿,那才叫真刀真枪,冤死了都没地方喊委屈去。
车子一路往前开,周秋萍奇怪:“这是往哪去呀?我得先回家换件衣服洗个澡,不然现在去录节目会把人直接给熏死了。”
“搬家了。”程厂长解释,“你阿妈带着两个孩子搬出去了。说换个风水,以后不招厄运。”
周秋萍点点头:“也该搬了,我不是贸易公司的人,我不好占部队的便宜。”
程厂长在心中叹气。
有些人小鸡肚肠,无容人之雅量,以后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
不过也许他们不会后悔,因为吃亏的永远是公家。
汽车一路往前开,余成忍不住问了句:“这是去哪儿?”
周秋萍轻描淡写:“买了套小房子,本来准备开新店的。现在先凑合着住吧。”
车子到了地方。
被服厂厂长第一个叹气:“你这叫小房子,我们住的叫什么,老鼠洞还是鸽子笼?”
多敞亮的地方呀,前面二层小楼加在一起也有100多个平方,后面院子真宽阔,已经开辟出一小块菜地,不过应该是刚撒了种子,还不见绿意。
沿着院墙的三间瓦房宽大又敞亮,这住在里面呀,啥都不干,晒晒太阳也快活似神仙。
周高氏正在打扫卫生,两个小丫头还跟着帮忙。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她赶紧出来看,一见女儿就奔上去,紧紧地抱住人,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出来了好,出来了咱就再也不去了。以后都不理他们。”
两位厂长尴尬,老程同志赶紧强调:“一码归一码啊,咱们还是有交情的,不能就这么一刀两断了。”
青青和星星抱着妈妈的腿,抬起脑袋,眼睛泪汪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秋萍总觉得两个妞妞都瘦了,顿时心疼得要命。
被关着的时候,她真的不害怕,而且坚信自己很快就能出来。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人。
阿妈上年纪了,以前日子又过得苦,营养不好,身体底子差,遭受这么重的打击,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两个孩子又小,碰上这种事,吓都要吓死了。
不晓得她们要怎么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