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眼睛都懒得睁开,一脸疲惫道:“是啊,我早就想去死了。你们这破地方连个自行车都要本超物理学家亲自来造,连最基本的二极管都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没灯没网没空调,拎俩水桶还要用扁担挑。生活水平和创造力这样低下!不去想着改变这种可怕的状态,一群人还整天尼玛斗来斗去,闲的吧?”
“……”
傅怀彦突然愣愣地看着他,好似在看一颗北穆进贡的变异鸡蛋。
大概是这个人的言语太过荒诞无头绪,难得看见自家主子露出那样茫然的表情,一旁的护卫差点笑出了声,见傅怀彦一副要发作的姿态,纷纷转过脸去,不敢抬头再偷窥了。
“二极管……是什么?”傅怀彦从来不是个会跟别人开玩笑的人,即使是问出这样满怀好奇的问题,表情也是极其严肃的,倒像是在讨论某件事关一国安危的军政大事,神情间贵而不矜、淡而不凡,模样尊贵如开屏孔雀。
“没什么,一个叫二极的管子……”陆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他说这些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睁开眼睛,用一种极其悲凉的语调看着他道:“大舅子,在我临死之前,能求你一件事吗?”
傅怀彦脸色一黑,瞬间将什么二极三级的抛到了脑后,登时就撇清关系道:“谁是你大舅子!我还没问你跟阿薇是怎么一回事呢!私带宫妃出宫,谁给你的狗胆!”
你亲妹妹借的……
难道要告诉他,哎呀你家扫把着实太热情了,我又一向那么温柔善良好说话,一时招架不住就答应她了呀。
陆时显然不想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接着自己刚刚的话题凄凄惨惨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的手下从我肩膀上拔下来的那个东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用特殊材料制成,可以抵御利箭穿射。我听说你以前还吃过老王妃的奶,你就当念着那点旧情,给你乳母一点薄面,让我抱着母亲的遗物一起去死吧。”
一番话说得是悲凉又凄惨,听者闻之动容、听之泪下,只是在听了那句“吃过老王妃的奶”时,几个护卫憋了好半天,腮帮子都快鼓成圆球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傅怀彦驭下极严,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此时此刻被陆时这样不动声色地揭了老底,竟然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有些怅然若失。看了他半晌,竟然吩咐道:“去给他拿来。”
“啊?”护卫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领命而去,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徐老三的伤口,后者又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可少主没有吩咐别人救他,他也没有力气起来,只能一脸哀怨地坐在那里哼哼。
陆时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叹了一口气道:“多谢。”
手下很快便将那隐身装置取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傅怀彦的手中,后者前前后后认真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来,只觉得那材质实在世间罕见,也许真的是老王妃留给儿子防暗算的护肩呢,这里全是自己的手下,就算他长了翅膀也绝对飞不出他的手掌心,这点要求,就满足他了。
出于对乳母的尊重,傅怀彦命护卫再次打开牢门,随即慢慢走了进去,用双手递到了陆时的手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知道得太多,我不得不出手杀了你。希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太怪我。”
你杀我,还希望我不怪你?我是傻子还是你是疯子?神经病都没你这么能蹦跶吧,陆时内心抽搐,忍不住想呵呵他一脸,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一脸悲伤地接过了那个护肩,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边戴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娘,有你陪着,孩儿路上也不孤单了。”
他的话语仍然回荡在耳边,傅怀彦眼神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此时此刻他早就忘记了什么情谊,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如果活着将是自己谋反路上最大的隐患,再也不想顾忌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了,抽出匕首就要落下去!
几乎就要抵在他心口的时候——
却见眼前那个刚刚还在说遗言的俊秀男子冲自己愉快一笑,刹那间竟妖比鬼魅,随即毫无征兆消失在了眼前!如午夜昙花般稍纵即逝,如风,不、如闪电!
空旷而又潮湿的地牢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护卫们站在外面,也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傅怀彦仍旧僵硬地举着匕首,却对着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迷茫状态。
他消失了?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消失了?!
就在一向镇定自若的傅怀彦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亮而微磁的惋惜声:“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以为小扫把已经蠢到人神共愤了,原来她哥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告诉你,我不但能活过今天,我还能活到两千年以后,你信吗?不信?好,那我告诉你,大周的江山有一天确实会姓傅,你们家还出了个不爱江山不爱美人只爱养猪的神经病皇帝……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但你妹妹不可能顺着你的心意当什么长公主了。
“我不管你对她存了什么心思,从今天开始,只要我陆时在一天,她就是我的人。我死了,她也是我的鬼。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我去哪都会带着她。”
“哦,还有。”陆时慢慢走到他跟前,身形站似标杆,眼角飞扬如展翅苍鹰,出口的话却刻薄又温柔,“之前走得急没带什么礼物,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临走之前就送你几个字好了。”
男子全身隐藏在黑暗之中,凝视着对方那双稍显镇定的眼睛,随即很慈祥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头,淡淡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傻叉。”
☆、第44章 也是蛮拼的
第四十四章也是蛮拼的
有的人在批奏章,有的人游山玩水,有的人窝在闺房里涂抹胭脂,有的人却昏睡了整整两天连个呼噜都不打一声。
傅怀薇自然最可能是最后那位,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似的,没有任何记忆与感觉。直到她晕晕乎乎地偏过头去,看见皇帝那张俊脸上关切的表情时,才慢慢拼凑出陆时的模样来。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是有些共性的,虽说人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总会有些相似之处的。
“陆……”
直到她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来,才瞬间回到了现实中,心中陡然一惊,连忙噤了声,半个字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看见她终于醒转过来,沈浮坤先是惊喜万分,随即有些莫名的迷茫,忍不住问道:“路什么?”
那个字眼一出来,傅怀薇吓得只哆嗦,连忙含含糊糊地道:“陆……噜……咕噜噜,咕噜噜……阿薇要喝水水,咕噜噜。”
话刚落音,她全身上下就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打了个诡异的寒颤之后才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我这是怎么了……”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知道是打哪学来的。
“两日前青玉宫夜里出了刺客,你受了惊吓,晕过去了。”沈浮坤很是耐心地跟她解释道,还伸出手来为她掖了掖被子,“昏睡了整整两天,朕担心坏了。”
“担心坏了!担心坏了!”
一旁突然传来两声变了调的声音,傅怀薇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小录音机被暴露了,转头一看,却是一只翠绿色的漂亮鹦鹉,尖嘴鲜红发亮,被关在黄金打造的华丽鸟笼里,冲着她直叫唤。
皇帝的目光顺着她看了过去,便开口为她解释,语气间还有些显摆的意味:“上阳郡进贡的尖嘴鹦鹉,学起腔调来又快又准,宫里就这么一只,朕可是只送你一个人的。”
傅怀薇愣愣地看着那只傻头傻脑的鹦鹉,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好半晌才谢了一句恩。
一旁的承雪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的皇帝,想起那日他在门口说的那几句话,瞬间替他感到羞愧难当。意识到皇帝也在悄悄打量自己的表情,脸色突然涨的通红无比。
似乎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沈浮坤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即岔开话题道:“既然都送你了,就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们这种精神层面的交流顿时让傅怀薇感到很茫然。
不过从醒来那一刻起,傅怀薇的脑子就有些发懵,完全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就是一头雾水,此时此刻只随便应付道:“表哥帮阿薇取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