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半左右,车子停在那幢白色建筑门口。
那幢白色建筑从装修乃至风格都像极了文莱的霍家宅子,所不同的是,这里的面积就只有那幢粉白色建筑的三分之一。
下车,拉着霍晟均的手,绿树郁郁葱葱,光从回廊尽头渗透了进来,铺在材料绝好的原木地板上,距离尽头越近,光线就越为强烈,强烈到康桥本能的眯起眼睛去躲避那些光源。
一直侧着脸看她小家伙开始忍不住了:妈妈?
“嘘。”她示意小家伙安静。
晟均,现在走在这回廊上的是你的外婆,晟均,现在走在这回廊上的是妈妈昔日的妈妈。
所以,晟均,请不要去惊动她。
你看,那位站在回廊入口的老人家嘴巴都张开了。
老人家:康……康桥。
朝着老人家微笑,用倪海棠式的微笑,几分虚假几分脆弱几分楚楚可怜。
终于,停在那个房间门口,低头,冲着霍晟均眨眼。
小家伙信誓旦旦:别担心妈妈,我会按照人类公主所说的那样,安静在这里待命,哪里也不去。
乖孩子!手触了触小家伙的头,脸转向了左边:姚管家。
姚管家打开房间门,她走进房间。
背后的那扇门关上,她站停在那里。
房间方位处于向阳地带,大片大片的玻璃窗隔着米黄色的遮日帘,日光由米黄色的遮日帘渗透进了整个空间里,形成了冬日里暖洋洋的那种温暖色调。
她在心里嘲笑着:霍正楷,果然是老了。
据说,一些人老去的时候最喜欢这种室内布置,温暖,带有着淡淡的怀旧感。
在铺天盖地的温暖色调中,那个人正在靠窗所在位置的贵妃椅上打瞌睡,高跟鞋鞋跟敲打在地板上,一声两声三声……
然后,搁在毛毯上的那手手指轻轻蠕动了一下。
缓缓的,那个人睁开眼睛,忽然冒出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女人使得那个人一下子坐直身体,由于动作大的关系,毛毯都掉在地上去了。
那个人张开嘴,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嘴型所形成的弧度应该是这样的:海……
微笑着,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停在他面前。
终于,那个人挤出声音,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声音里透露出巨大的恐惧:海……海棠。
心里一酸,九分酸楚一分的得意洋洋。
妈妈,你看,我把不可一世的霍正楷吓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微笑:不,霍叔叔,我是康桥。
霍正楷,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已不是昔日黄毛丫头康桥了。
她的话让霍正楷合上了嘴巴,之后他找到眼镜。
戴上眼镜,他重新面对她,声音里头还有着昔日的霍家主人的威严:康桥,我想你来大约是想看到一个不久将离世,被病魔缠身的糟老头,对吧?
康桥给出不至于否的表情,的确,几天前她是存在这样的一种心思。
似乎想证明一些什么,霍正楷从贵妃椅站了起来。
身材挺拔,头发衣服一丝不苟的样子。
摊手:可恐怕让你和莲煾都失望了吧?
“可那又怎么样?”康桥朝着霍正楷走进了一点:“你刚刚还不是把我当成是我妈妈,霍叔叔,你那个时候可慌张了,以为我妈妈的鬼魂朝你要债来了,你以前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这说明什么呢?”
看着霍正楷的眼睛,康桥一字一句说着:说明霍叔叔老了,老就是老,即使你坚决不做手也不能说明什么。
“就像是莲煾说的那样,霍叔叔老得都婆婆妈妈了起来。”
霍正楷笑了起来,淡淡说着:“我连命都不要就是为了和大家逞强,我霍正楷没有老?”
没有理会霍正楷的嘲笑:“心里构造出来的那堵城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脆弱了,虽然没有变得那么不堪一击,可也已经不再是密不透风了,而且,那堵城墙还在日渐衰败,你看着它们,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你却无能为力,霍叔叔,这就是变老的征兆。”
“更加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以前你那些认为不需要去理会的东西忽然间变得强大了起来,因为你破产跳楼的同行们、和你竞争荣誉锒铛入狱的竞争者们、那些因为你的吞并计划的失业者们、那给你生下孩子的美丽女人、那等同于你的门面工程最后死在湖底的孩子、连同你为了保住自己生命充当了你的盾牌的女人、一样样一个个组成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轻而易举的越过那堵墙,无时无刻的在骚扰着你,夜夜入你的梦,让你无法安生,然后,你开始觉得其实不做手术对于你来说是比较好的解脱。”
这还是康桥第一次接收到那个叫做霍正楷的男人的正眼:“康桥,长大了。”
手压在康桥肩膀上,他说着:“看来来之前是做了功课,可是,康桥,不要去相信那些心里书籍上写的东西。”
“不然你应付不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坏人们是不会因为一丁点的愧疚就变成好人,不然也就不会有监狱和执法者等等等这些东西了,而且,据说坏人一般比好人活得久。”
说完之后,霍正楷看了一下表:“晚上留下来陪霍叔叔用晚餐吧。”
缓缓的,康桥隔开霍正楷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叫了一声霍叔叔。
他侧过脸来:“康桥,你可不能拒绝这样不久将不于人世的老人。”
他把老人两个字咬得尤为的重。
康桥直勾勾的看着霍正楷的那张脸,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