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夏小步跑来为齐坞生披上见大氅:“陛下,咋暖还寒时候还是仔细着些。”
年轻的君王单手将衣袍合拢,神色平静。
“走了?”
不用说,也知道他在关心谁。
“走了,”徐启夏点着头,“您放心吧,暗枭大人亲自送去的。”
帝王“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徐启夏心思百转千回,也没想明白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着问:“女官不同男子,奴才做主让娘娘免了每日的早朝。”
他观察了下男人的神色:“国库筹备事关紧要,奴才怕自己蠢笨传不明白话……”
“每日戌时不如您在勤政殿…亲自过问?”
他对上了帝王的眸子,其中暗色他看不明白。但是压在他身上的迫人气势消退不少。
“你若是蠢笨,这宫中便无伶俐之人了。”
总领太监笑眯了眼睛,掂了下手中的拂尘,笑的谦逊老实。
人人说徐启夏其貌不扬,手段平平。
单看这几句漂亮话说的,却顺水推舟成全了帝王心意。
可见城府深不可测。
“白姑娘来了。”
温府的管家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接过了白家下人手中递过来的几份礼物。
他在温家伺候了大半辈子,看着自家小姐长大。温碧小姐同白家主的姻缘断了,他这个做奴才的心中不舒坦也不好说些什么。
既然白家觉得一个县令的女儿都优于他们温家嫡女,那不如以后永不来往。
可是自从贵客住进温家后,这位白姑娘三天两头地往这边跑。这可真是瞎子都能看透她的心思。
白琪茹看着那老管家不达眼底的笑意,心中也有些许烦躁。
她承认自己是有几分小心思,可是今日的赴约明明是温碧主动约她来的。看着老管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也是有苦难言。
好在对方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太长时间,反而转头看向她的身后:“这位是?”
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沉默地跟在白琪茹旁边,她似乎有些怯懦。老管家从前没见过这位女子,单看她举手投足之间有些拘谨的样子,猜测是否是白琪茹的那位庶妹。
可是再一看,这女子头上分明挽起的是妇人的发髻。
白琪茹神色一僵,她知道她这嫂子出身不高,举手投足间也带了点小门小户的寒酸气,平时在自家也就罢了,可是到了白家门前她还是觉得矮了人一头。
白小姐柔声说道:“这是我的新嫂。”
老管家眼中的不可置信瞬间又刺痛了她。
她不想再在门前受此煎熬,于是主动向前迈去:“温姐姐呢?可等久了。”
温家富甲天下,将园林景观搬进了自家的后院。雕栏玉砌,亭台轩榭,远处重峦叠嶂的假山石中缓缓淌出汩汩清流。景色美不胜收。
几人行走其间穿过条条让人眼花缭乱的小路,终于来到了一座近水的凉亭中。
温家嫡女温碧穿着素雅的衣裙,只带了一朵不起眼的山茶花。
她听见声音起身,却有些惊讶地看向白琪茹,只见平时多爱穿鹅黄嫩绿的姑娘今日穿的甚是鲜艳,明明不大的年纪却顶了半头的珠翠。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并未回身的男子,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看着温碧过来,白琪茹亲亲热热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姐姐可等久了?”
温碧笑着摇了摇头:“这位是便是白家夫人吧,久仰大名。”
吴安雯不过是一介县丞之女,高嫁到白家后和丈夫也没有什么夫妻伉俪可言。她平时就因为过于怯懦紧张而多糟诟病,更是常常被人同夫君的青梅竹马温家小姐放在一起做比较。
如今见了正主,吴安雯只觉得自惭形秽。
她诺诺地答道:“难为白小姐记得。”
白琪茹听到这话,狠狠剜了自家嫂子一眼。从前小家子气也就算了,可是嫁进了白家总要给白家长些脸,如今对温家这般小心翼翼是在做什么。
温碧好像没有听到,拉着人坐到凉亭中。
白琪茹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位温家贵客的真容——清瘦挺拔,鹰一般的眼睛格外明亮。两鬓微微斑白,年岁并不算小。
她放软了声音:“白琪茹见过尊驾,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男子并未直接答话,温碧看了眼有些尴尬的白琪茹,小声说:“这位是刘大人。”
太子,或是说此刻的“刘大人”,自宫变落败后几经辗转来到江南。江南多商贾,而这些商贾却苦自身低微急需朝廷能够稍加重视,他借着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温家的支持。
虎落平阳,他同这些商贾之家虚与委蛇已是自降身份。
让他再同无关紧要的人说些无关紧要的寒暄,是绝无可能的。
温碧给几人倒上茶水,惦记着贵客的身份,也不想打什么哑谜便直接对吴安雯开口:“白夫人,我同琪茹是姐妹,就也叫你一声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