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妹妹……”林茂真低低的喊出这个名字来,微风拂过,好似将心湖惊起万点波澜,碎碎的银光摇曳在心间,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黄昏,他见着母亲身边的云妈妈引着一个婆子进了院子,满脸笑意的朝他行礼:“二少爷大喜。”
大喜?他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喜从何来,那个跟在云妈妈身边的婆子甩了甩手帕子,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吐出了一串话来:“林二少爷,不久就要娶得美娇娘了,还不是大喜?”见着林茂真呆呆的样子,那婆子朝云妈妈呵呵一笑:“你们家这二少爷还真是……欢喜得呆住了不成?怎么就没半点高兴的意思?”
林茂真忽然醒悟过来,原来那肥肥胖胖扭着身子走路的便是媒婆,母亲喊她来是要给自己议亲的?他的身子渐渐的凉了,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母亲最终还是坚持己见,要将杨三小姐聘了做媳妇?
他闭了闭眼睛,面前出现了一张小小的圆盘子脸,一双眼睛不大不小正正好,不住的偷偷在朝他打量。她肌肤白皙,身材微丰,说不上有惊艳的美,可却也不让人觉得平庸。站在人堆里,她还是能让旁人见着她——若身边不是站着那个人的时候。
为什么母亲就是不喜欢相宜?林茂真捂着胸口,有几分痛苦。
他其实早就知道母亲不想让相宜做儿媳妇,这一点是他在一年前便知道了的。当时相宜带着下人来广州看铺面,母亲虽然亲热,可却对她有一丝丝防范,她安排相宜与妹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却将他打发去学堂那边住,口里只说:“宅子小了些,你们都长大了,须知男女有别。”
林茂真明白母亲其实是不愿意让他多与相宜接触,他很想违背母亲的话留下来,陪着相宜到广州转,可念了多年的书,学的是百事孝为先,他怎么能违背母亲的安排?没有办法,他只能带着小厮去了学堂里住着,相宜来广州的那些日子,他统共只见了她三次,前后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每次才开口,这边林茂蓉便将他打断了。
一双手搁在石桌上,修长的手指上有洁白的月华,林茂真望着那月光将自己手指的倒影映在石桌上边,霜华清减,全身渐渐的凉了,就如这京城四月的月夜,有些微凉,透着些寒意。
“不,我……”林茂真喃喃一句,站了起来,可是才望了主院那边一眼,又无奈的坐了下去,他这一辈子,还没有做过违背父母意志的事情,在婚姻大事面前,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才好,是为了自己去与母亲抗争,还是继续做个孝顺的儿子,听从家中的安排?
第二日辰时,众人正在玉翠堂上陪着杨老夫人说话,忽然就听着管事妈妈来报:“老夫人,西街的江媒婆过来了。”
宝琴的眼睛朝杨老夫人看了一眼,又飞快的低了下去,望着自己的脚尖,脸忽忽的红了一片。
杨老夫人朝姑娘们这边看了一眼,笑呵呵道:“看起来是给琴丫头来说亲的。”
相宜有些瞠目结舌,在旁的人家,根本不能在未出阁的女子面前提起说亲这码事儿,若是遇着有媒人上门,小姐们自然是要回避的,可瞧着杨老夫人这模样,似乎并没有让她们离开的意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宝清用手指挠了挠相宜的掌心,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宜姐姐,别奇怪,我祖母就是这样的人。那时候我才来京城,第一次见着有媒婆上门,还准备走哪,见我祖母没有让我们出去的意思,就留下了。”
“跟你没关系你自然可以留,可琴姐姐……”相宜见着宝琴坐在那里,头低低的垂着,差点都要垂到胸口,实在是惊讶。
“我祖母说了,这成亲的事情是琴姐姐的事,哪有不问过她的意思就让她成亲的?琴姐姐自然得留下来,要听听她愿不愿意呢。”宝清拉着相宜的手,笑得十分开心:“以后我的亲事也得我自己选。”
“真不害臊。”宝琳伸手刮了下宝清的脸颊:“快别说话了,那媒婆都进来了。”
一个肥胖的婆子扭着身子走进了玉翠堂,穿着一身暗红色起黑色大花的衣裳,手中还拿了一块俗艳的大红帕子,上头隐约绣着一双鸳鸯鸟儿,她一边走一边拿着那帕子直摇晃:“喜鹊喳喳叫,好事已来到!”
杨老夫人点了点头:“江媒婆,你说说看,有啥好事?”
“我得了工部左侍郎林大人家的委托,特地为他们家的二少爷来求亲吶!”江媒婆溜了一眼那边坐着的一排小姐,心中诧异,怎么这未出阁的姑娘都还留在玉翠堂里头不走?难道就不知道避嫌?
“是来求谁哪?我可有五个孙女。”杨老夫人笑着望了望江媒婆那诧异的脸孔,指了指宝琴:“这个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其余几个年纪还小。”
“林府求的是杨三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这位。”江媒婆瞧了瞧宝琴,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小圆脸,眉眼也生得讨喜,难怪林夫人被看中了。
“那就是她了。”杨老夫人瞅了瞅宝琴,笑微微的问了一句:“琴丫头,那林二少爷你也见过了,中意不?”
宝琴红着脸只是不说话,宝清有几分着急,从相宜身上趴着过去,推了推她:“三姐姐三姐姐,祖母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