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府被人拥着进来,见众人如此热络,不免洋洋得意,与商户们说了一阵子话,便问起那有名的华阳春:“我原先是在云州做知州,早两年就听说华阳有茗茶唤作华阳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产业?”
众人笑道:“骆小姐今日未来,估计是有事情去了。”
江知府吃了一惊,这华阳春的东家是位姑娘?由此便留了意,等及细细查访,方才知道那位骆小姐竟然是个今年才满十四的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江知府有些不敢相信,纾尊降贵去了翠叶茶庄一趟,想去见见这位神秘的骆小姐。那日刚刚好相宜在,便让翠芝引着江知府去茶室:“大红袍奉上。”
江知府听着“大红袍”三个字,不由得心里抖了一抖,这茶叶的金贵他是知道的,饶是他做知州有十来年了,可也还没喝过这大红袍。望了望坐在条几后边的相宜,穿了一件轻软的狐皮裘衣,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肌肤更是光洁如玉,额头圆润饱满,一双柳叶眉下边有着一双黑幽幽如深潭一般的眼睛。
这模样瞧着青涩,可那神情态度却老成得像是个成年人,江知府心中有些疑惑,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好家教,这么年纪小小的姑娘就被培养出来做大事了。与相宜交谈了几句,江知府更是惊疑,这小姑娘谈吐得体,应对的言语捉不出一丝错处来,八面玲珑。
江知府回府以后百思不得其解,这华阳没有姓骆的大户,周围州郡里边,广陵有倒是有家姓骆的,可也早已式微,如何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出来?他喊了师爷进来打听,师爷说这位骆小姐就是广陵骆家的,只是已经自清出族,一个人在华阳住了有六年。
“自清出族?”江知府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她独自住了六年,难道就没一个帮手不成?”
师爷点了点头道:“据说广陵杨家的杨老夫人就是她背后那个人,早些年还特地到了她茶园里帮她种过茶树呢。我是没福气亲眼见得,但凤凰山那边有不少人见过杨老夫人的马车,只说是豪奢得不像话哪!”
“广陵杨家的杨老夫人?”江知府仔细想了想,这才明白杨老夫人究竟是谁,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我知晓了,你退下。”
“大人,前边的刘知府就是得罪了骆小姐才会被调走的。”师爷走之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还惊动了齐总督呢。”
江知府默默的坐了一阵子,端了茶一连喝了好几盏,最后抹了抹嘴站了起来,暗暗下了决心,自己在华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骆小姐。以后骆小姐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一定要不遗余力的帮忙。
由此,江知府对翠叶茶庄的骆小姐便格外留心,只希望她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帮忙,那么也可以间接来讨好杨老夫人了。
这日正坐在府中看知事送过来的华阳赋税表,就听外边有人喧哗,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一个衙役气喘吁吁的奔了进来:“大人,大人,翠叶茶庄的……”
江知府立刻来了精神,一双眼睛放出了光来,等了两个多月,都不见翠叶茶庄有什么事儿,现在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他挺直了脊背:“快些开堂!”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站在骆小姐这边就好,即便她碍了理,自己也要给她找出理由来!江知府整了整衣冠,迈着八字步儿慢慢的往公堂那边走了过去,心中不住的打着腹稿,要怎么说话才能不露痕迹的站在骆小姐这边。
公堂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被人揪着跪在那里,江知府定睛一看,没见相宜,心中正在犯嘀咕,这时堂下的方嫂开口说话了:“江大人,我乃是翠叶茶庄的管事,姓方。地上这人是华阳城的一个无赖,名叫卢成,与他姑母勾结,竟然想设计坏了我们家姑娘的名声,好让她下嫁于他,幸得被我们家姑娘识破,将他拿住,现在送到知府衙门来,还请大人处置。”
江知府听了这番控诉,火从心中起怒向胆边生,一拍惊堂木:“你这厮如此狠毒,竟然想来算计翠叶茶庄的骆小姐?还不从实招来!”他看了看那卢成,一副无赖样子,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居然也想去染指骆小姐,真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卢成也只是在街头横行霸道而已,在公堂上哪里还能有那无赖样子?他耷拉着脑袋,将钱卢氏的主意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都是我姑母怂恿的,否则我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她说骆小姐家财万贯,娶了她我这一辈子就不愁吃穿了,而且她向我保证,一定会让我得手,得手之后,我给她两间铺面算是谢仪。”
方嫂将包好的熏香递了上去:“江大人,这是房间香炉里搜到的证物,这熏香上头肯定抹了什么东西,我闻着那香味就有些不对,还请派个有经验的师傅过来瞧瞧。”
江知府点了点头,让衙役去香料行找个老师傅过来,然后从筒子里拿出一根竹签,写上钱卢氏的名字:“快些去钱府,将那钱卢氏拿来过堂。”
相宜在钱府与钱卢氏拉拉扯扯,究竟没有能将她扯动,钱府的丫鬟婆子都在,如何能让她将主子给拉了去知府衙门?周围的夫人们都劝着相宜道:“骆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说钱老夫人也是你的外祖母,你一个做小辈的,自然要尊着她些。”
“她是长辈就能算计我?若是你们的女儿被算计了,你们会不会就这样草草了事?”相宜望着周围一张张看似慈眉善目的脸,心中实在是有气,这一群夫人们表面上和善不过,好像一心是为了她好,可出了钱府这扇大门,还不知道会将话传成什么样?前世广陵城里流言四起,全城的人都说她瘸腿、脸上全是麻子、花痴,还不都是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儿干的夫人们传出来的?
现儿她受了算计,还不让她去寻这算计的主儿的祸事,真将她骆相宜当一块软泥巴捏来捏去的了?相宜冷笑了一声:“你们只管劝,只不过我是个不听劝的。”望了一眼强装镇定的钱卢氏,相宜点了点头:“咱们公堂上见。”
钱卢氏心中一慌,赶紧喝着下人道:“快些将她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