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该用不着我通报吧。”谢宝仪看着她淡淡的说道。
“知会你一声。”许诺低头轻笑,转身直接往顾子夕办公室走去。
“子夕。”许诺推开顾子夕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抽着烟——逆光里的背影,高大而寂寞。惯常的白衬衣里,更有一种少年式的忧郁。
许诺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怎么,心情不好了?”
“只是有些感慨。”顾子夕掐灭了烟,转身看向许诺:“一段过去、十年时光,你说,到底是谁辜负了谁?”
“没想到,理性的顾子夕,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许诺看着他笑着说道。
“理性不代表无情。”顾子夕伸手将她搂在胸前,将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头顶,声音里是淡淡的伤感。
“子夕,你对她的感性、对她的长情,真的不适合来和我说。”许诺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淡然却冷静的说道:“或许,在离婚的时候,你们会想起彼此过去的美好、或者过去的不快。只是这样只有彼此的回忆时光,似乎也不太适合和我来分享。”
“子夕,我不想用我的情绪来增加你的困扰,可是,看见你为她而生的情绪,我仍然会难过。”
“子夕,我想,我的爱情很狭隘,但是它却很真实。”许诺轻轻摇了摇头,感受着他的下巴在自己头顶的力量,轻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需要一段独处的时光,用来回忆和凭悼这段过去。”
“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的牙尖嘴利呢?”顾子夕抬起下巴,捧起她的脸,轻轻的笑了起来。
“好了,别难过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许诺也笑了,仰着头看着他,逆着光影,他脸上的线条是那样的棱角分明;他的眸光又是那样的沉静而深邃。
第一次这种角度、这种光线中、这样近距离的看她,许诺的心似乎没来由的一阵慌张,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敛了下去——那十夜,她从未睁眼,为的就是害怕认识之后,会在未来的日子忍不住想念、忍不住不放手。
唯一的一次,是在他说:你的未来我接手之后的转身之间,她下意识的微睁眼睛,清晨的逆光之中,他的五官凌角分明,却又在刹那间转身离去。
那一眼的相见,与这样的他,何其的相似。
“怎么啦?”顾子夕低声问她。
“我陪你喝杯酒吧。”她轻声应着——开口说话的他,又没了那种感觉。
压抑了多年,终究放开,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吧——一个人的承诺,究竟会有多重?五年的时间,让她也不敢轻易的去忘。
一个女人,对自己的身体该有多珍惜?明知道只是交易,对于那样亲密接触的男人,却仍是难以忘怀。
许诺,别想了,努力的去爱顾子夕吧,努力到让他能接受所有的你。
“好。”顾子夕点了点头,搂着她走到旁边的酒柜边坐下,拿了瓶酒倒了两杯后,递给她一杯:“陪着我坐坐,你随意别喝多了。”
“好。”许诺点了点头,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顾子夕举杯喝了一大口,看着许诺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伤感、也不是不舍,只是,有些不习惯。”
说又喝了一大口,然后继续说道:“我和她不在一起,已经五年了。但从法律上,她仍是我的妻子。身上的那份责任、心里的那份牵挂,总是在的。”
“从分居、到离婚,虽然早已决定,可并不有觉得,我和她之间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她有事依然第一个想到找我;她有事我也依然会最紧张、最着急、第一时间赶过去。”
“许诺,是真的,这不是爱情,这是一种习惯,由夫妻这种关系延伸出来的习惯。”
“许诺,爱情和婚姻是不同的。如果没有婚姻,爱情没了,说分手就分手,说离开就离开。可有婚姻在,爱情没了,你会发现你放不下她,这么多年照顾她习惯了,突然的放手:我还是会担心她会不会不习惯没有我的生活;会担心没有我照顾她的日子,她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会担心,她遇到问题找不到我的时候,该怎么办?”
“直到这本离婚证拿在手里,我突然发现:她将不再是我的责任,我也不可以再有照顾她的习惯。我们之间所有的牵扯,随着这一本证书,全然的不同。”
“许诺,你说是不是很奇怪,人的感情、人的习惯,居然会受制于这样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小本子。”
说到这里,顾子夕已经五杯酒下肚,而他看着许诺的眼睛,却仍是清澈明亮;他问许诺的问题,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此刻,他要的不过是一个人在身边的陪伴,陪他将这段过去的感情梳理清楚,陪他将这段心情跨过去。
“许诺,她今天穿着那条我送的红色连衣裙,那晚,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彼此的第一次,其实当时的情况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今天她突然穿起这条裙子,让我又想起,我们曾经年轻单纯的爱情。”
“当时我在想,如果一切还是当年,她还是那个简单纯粹的少女;我还是那个在打压下努力向上的少年。”顾子夕微微眯起眼睛,似首回忆起他和她的过去,却又即刻睁开眼睛,转眸看向许诺:“只是,除了这条红裙子的记忆,我对她,所有的印象,居然只有她的哭泣、我的疲惫。”
“许诺,任我如何的努力,我都想不起,我们曾经认为的最美好回忆。”
“许诺,时间真的是很残忍,过去了,不爱了,就连回忆也都没有了。”
“许诺,你看,一条裙子,买断了我和她之间所有的记忆;一个离婚证,改变我和她之间所有的习惯和责任。”
“我们自以为是的爱情、自以为大于一切的责任和承诺,其实是如此脆弱,顷刻之间,便已改变。”
“而且,心甘情愿。”
顾子夕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倒满了一杯——如他所说,一段关系的结束,似乎需要一种仪式:如她的红裙、如他的醉酒。
许诺眯着眼睛看着他,偶尔在他举杯时,轻抿一下杯中的酒,竟也觉得有了些醉意——或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说的,自以为是的爱情、自以为大于一切的责任和承诺,其实是如此的脆弱——关于那个男人的温柔、关于那个男人的承诺、是不是,她也太过的自以为是了?
其实,在她生完孩子之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只要他疼孩子就好吧,只要他对宝宝宠爱就好吧,一场交易,不要有太多的奢望了。
“子夕,你喝醉了。”许诺看着顾子夕,轻轻的说道。
“有一点儿。”顾子夕点了点头。
“子夕,你说,我们两个,未有未来吗?”许诺摇晃着杯中的酒,轻声问道。
“会。”顾子夕抓住她的手,低低的说道:“许诺,我们会结婚,再生几个孩子。不要儿子,只生女儿好不好?”
“为什么?”许诺抬眼看着他醉意满脸的样子。
“因为……”顾子夕转眸看着杯中的酒,轻轻摇了两圈之后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空杯低低的说道:“梓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