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轩辕狄自然听不见杰米的叮嘱。
茫茫雨幕中,世界只剩下他自己,还有无尽的雨声。
就像是漂流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狂风吹卷着大滴大滴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向他砸来。
轩辕狄曾去过好几个国家,但是这样疯狂的景象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天地自然造化之力,让整个世界变得仿若末日降临,刚过中午,天色已经昏暗如黑夜,雨声风声夹杂在一起,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涛,叫嚣着将万物摧毁淹没。
开着法拉利上了公路后,轩辕狄就后悔了,他光想着要挑一辆速度最快的车往黎幽可能在的地方赶,却忘了在这样的特大暴雨中,法拉利的速度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雨刷来回运作,轩辕狄单手把住方向盘,腾出一只手,配合牙齿解开腕表,咔嗒一声轻响,表盖翻开,在半空中投出附近地区的地形图虚影,轩辕狄抓紧时间操作几下,以自己的通讯器与腕表信号相连,利用帕西诺的卫星,开始搜寻最后一次收到的通讯信号发射位置。
半分钟后,地图虚影上出现一个闪烁的小红点,轩辕狄扫了一眼距离,暂时放下心来。
离赌城距离不算太远,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同样阻碍了对方脚步。
粗略计算过车速与距离之后,轩辕狄有把握追上他们,将黎幽带回身边。只是他心中依旧充满了不安与恐惧,他害怕……害怕黎幽不知生死,害怕那场*噬骨的缠绵与痛彻心扉的争吵,是他与黎幽的最后一面……
不,不会的!
轩辕狄痛苦地闭上眼。
他的黎幽……如此坚强,如此勇敢,她一定在前方等着他!
……
……
后脑钝痛一阵一阵没个消停,黎幽难受地逸出低吟,试图活动血脉不通的手脚,可惜空间太过狭窄,只是稍稍一动,就撞上了金属物体,发出闷响。
这是……哪里?
黎幽艰难地弓着腰,用手指试探着触摸周围,感觉像是……车辆的后备箱?
这个认知闪过脑海,黎幽再联系起身子底下颠簸起伏的震动,以及头顶隔着一层金属听到的乒乒乓乓炒黄豆般的声响,一切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她被关在了后备箱里!
而这辆车正在行驶中,不知道目的地会开往何方!
短暂的恐慌过后,黎幽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后备箱关得很严实,只有靠近车尾的连接处留有一丝缝隙,微微光线透进来,不断有淅沥雨水沿着缝隙流进车内。发现这一点之后黎幽稍微有些安心,这意味着她不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紧接着,黎幽开始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她记得自己躺在蓝色甲壳虫后座,如同回到了母体的子宫中,温暖而祥和,她满足地睡着,偶尔飘进耳中几句维克特跟着车载广播哼乡村音乐的歌声。
后来下起大雨,维克特转头与她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降下车速,继续在雨中前行。
然后……砰一声巨响,甲壳虫在猛烈撞击下不受控制地打滑,车尾加速撞向车道另一侧的山壁!
黎幽反应不过来,她被毯子卷缠住了,挣脱不开手脚!
维克特解开安全带朝她扑来,剧烈冲撞之下,黎幽与维克特如同被愤怒的汪洋抛起又落下的小舟,无助地发出惊恐喊叫。
昏过去之前,黎幽依稀记得有人拉开了被撞瘪的车门。
那么,维克特呢!
黎维……她的父亲呢?
那个人被带到哪里去了?
从骨头缝里渗出寒意,黎幽害怕得牙关上下打战。
她不敢想下去,维克特坚决扑来用身体护住自己,那个画面深刻地烙印在黎幽脑海中,不断重演回放。
维克特眼中的慈爱、担忧和义无反顾……那是父母对孩子毫无保留的爱!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进嘴里,黎幽难过极了,她为什么还抱着怀疑呢?维克特就是她梦寐以求父亲该有的样子!
管它什么血缘不血缘!
就算王鑫山那个老混球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又怎样,她根本不想承认!她只想拥有维克特这样温和睿智的父亲!
她好后悔,应该抓紧时间多跟他聊一聊……刚品尝到父爱的滋味,转眼就失去,这巨大的落差让黎幽无比懊悔。
不过,等一等……为什么她跟维克特先生会突然遇袭?黎幽抓住飞快掠过心头的重要线索,静下心来捋思路。
冲她来的?不可能,黎幽立刻否决了这种可能。她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这是第二次出国,来到拉斯维加斯之后她几乎没有与其他人打过交道,不可能得罪到人。
排除掉这种可能性之后,很显然,绑架者是冲着维克特先生而来。
黎幽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维克特先生此刻应当性命无忧,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
雨水冲刷掉所有痕迹,黎幽猜测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估计要过很久,才会有人发现他们一开始乘坐的蓝色甲壳虫报废在半道上。之后再联络当地警方,恐怕搜寻难度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增加。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自救才行!黎幽咬着牙再次努力挪动身体,在狭小的空间里寻找着力点,尝试用堪堪能动的手指头解开绑住手脚的绳索。
如果还有灵力该多好。
这种失去与生俱来力量的空落,在遇到危机时格外深刻。黎幽鼻头酸楚,她不愿意再去回想七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可是眼下的境况与那时愈发相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要的人生死不明,自己却束手无策,相似的无能为力,相似的痛苦和绝望,她绝对不要再来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幽手脚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她在第n次颤巍巍地顺着车后备箱四壁摸索时,总算是摸到一小片边缘锋利的金属!
眼睛发亮,黎幽强忍着惊喜的心情,弯起膝盖,伸长手臂一点一点反复磨割脚脖子上的绳索,无数次被金属片割破手指,或是划过脚踝周围细嫩的肌肤,幸而这场汹涌的暴雨遮住了她所有痛哼,前方驾驶车辆艰难行驶的人毫无所觉。
掌握方向盘的男人一脸横肉,粗大的手掌按着方向盘,咧着一口黄板牙不住抱怨:“这该死的暴雨到底他妈的什么时候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