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千女卫一出,陈启国根本不敢让囚凤营随同前往邺城,但让他震惊的是,这些女人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数百人的脸已经毁了,一个个鲜血淋漓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腰杆不再挺拔,双手止不住颤抖,想要永远逃离数百张血淋淋面孔……
第一次与九娘生气大怒,第一次大怒将屋内所有物件全部砸了个粉碎,一个人躺在一地狼藉地面呆滞一日,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一个一个,亲手为一个个女人涂抹创伤药物,本以为自己的心脏早已冰冷,却泪流满面。
石日归好像知道他府里发生的一切,好像知道他的需要,没有任何言语,冷着脸的石法孝亲自带着伤药上门,无数布锦、皮子堆在院中。
再一次出现在校场,冰冷的他让人想要远离,所有上门拜访之人全被他紧闭着的大门阻住,搀扶着每一个女人爬上战马,指点她们该如何掌控与她们生死与共的马匹。
日子总是在手指尖不经意流逝,元辰节没有想象中的热闹,上庸公府远不如原先贫穷如洗的陈家寨,陈家寨没有牛羊,没有锦衣绸缎,只有些没有咸味的萝卜和杂粮馕饼,但所有的老弱都是欢快兴奋的,相互祝贺又成功活了一年。
上庸公府显得冷冷清清,原本该上门拜访的大小官吏并未出现,除了北宫卫所属军将摇摇晃晃被亲随搀扶离去外,弥漫在上空的阴沉,好像在预示着这座院落注定的灰暗。
元辰节刚刚度过,陈启国早早起身,与往常一样,吃过饭食才想起“请安”的事情,而府门前已经准备好了大大小小车辆,近百辆车摆放在门外,他才提着衣袍跑到石日归床前,看着脸颊深陷苍白的面孔,竟有些可怜起这个连床榻都已经下不了的老人来。
微微错开老人呆滞眼神,低头轻拍着只剩皮包骨头的枯瘦手掌。
“阿爷,孩儿就要去邺城享受荣华富贵了,可还有啥事儿要交代俺的没?”
石日归轻声一叹,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我儿看似一团任意揉捏面团,实则刚烈似火,邺城不似长安,长安有阿爷,阿爷不死,没人敢真的伤了我儿。”
陈启国心下一叹,故作轻松笑道:“阿爷教训的是,俺记下了,到了邺城俺夹着尾巴做人,绝不招惹是非。”
石日归看着他许久,突然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有这么容易压住自己的脾性的,一些女人伤了脸面,你就与九娘置气了半个月。”
“阿爷并非要你强压着自己脾性,偶尔发一次脾气也非是个坏事,石虎大王性情暴烈,人老了,猜忌心也重,我儿当小心行事,若有可能,尽量远离邺城,尽可能返回上洛郡,时间拖久了……后果你当知晓。”
陈启国一愣,若有所思看着面前老人,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自己月余的疑惑不解。
“阿爷,俺有些不明白,您老为何要给俺上洛郡、蓝田县?”
……
看着老头一脸淡然笑意,陈启国挠头说道:“一开始吧,俺以为俺是接替杨家,成为杨家的傀儡,是替杨家守着上洛郡,后来俺发觉根本不是这么个事儿,俺就以为是替您老看守着上洛郡,从俺前来长安时,俺就发觉俺还是错的!”
“上洛郡虽差了些,可还是一个州郡,就这么送给了俺,俺总觉得有些不妥,心下总有些不安。”
石日归不由一笑,说道:“所以你小子一再试探阿爷的心意,完全表现出一副白痴无害模样?”
陈启国想了下,点头道:“差不多吧,事有反常必有妖,一个不名一文的小子,除了会打造些盔甲也没表现出多少本事来,怎么就能一下子得了个郡守?这事儿也太反常了,所以俺不插手上洛郡任何事情,将胡汉军卒分开试探,事后又将麻秋、李罴两人送出上洛郡,说实话,俺都有试探您老的心思。”
“试探后,俺发觉您老确实想将上洛郡给俺,可这为了什么啊?”
石日归沉默许久,轻声叹息道:“我儿可知屠各五部之事?”
陈启国一愣,有些不解老头怎么提起了并州屠各五部来了,点头说道:“阿娘曾与俺说过一些,是并州前后左右中五部吗?”
石日归微微点头,说道:“阿爷与襄城老儿本是屠各右部之人,屠各五部随刘大王征战,四十年南征北战,如今,屠各五部又在何处?”
“四十年来,阿爷与襄城老儿守望相助,勉强保住了些族人,可阿爷终究是老了,阿爷若死,我族自此消散无踪影。”
“阿爷是不甘心的,可又没有任何法子,只能勉强与襄城老儿在关中撑着,原本确如我儿所想,阿爷是看重我儿炼兵造甲之能,希望借我儿之手重整我族精锐,强兵在手,亦可自处一地。”
“可惜……”
“阿爷的身体真的不行了,襄城老儿的突然变卦更让我族深陷险地,也就是这个时候,阿爷突然发现,我儿所选上洛郡实属自立佳处,若我儿数年拥兵数万,亦可让我族度过难关。”
“……”
陈启国一阵无语,听了老头话语意思,至始至终他还是个傀儡,练好了上洛郡兵卒,把上洛郡整富裕了,老头也该砍了他脑袋、摘了熟透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