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清,只知道他下了床,脚步渐远去。
她连骂他都懒得骂了,只想睡觉,刚睡着没多久被他从被子里翻出来,打横抱着往外走,他已换了干净的衣裳,一身清爽,她有力无气的骂道:“你还是不是人?”
他低低笑了声,听的人直犯迷糊,陆在望也不想和他计较了,闭着眼睛,脑袋直往下耷拉。身上忽然被温热的水没过,她睁开眼,才知他把她放进梨花木的浴桶里,这才哼道:“还不算一点人性都没有。”
陆在望正要打起精神沐浴,却发现他站在一旁不动,目光流连。她横臂掩住自己,不满道:“你出去。”
他懒洋洋的挑眉,“你还有力气?只怕我一走你就摔下去,可没有人救你。”
陆在望拍着水:“我摔死在这,也比死在你手上强,起码稍微能体面点。”
他便笑:“我可舍不得。”
热气弥漫,暖融融的温水驱散一身黏腻和不适,她便赖着不想起来,背身侧卧着,下巴搁在桶沿上,手臂垂在外面悠悠晃荡。
赵珩伸手试试水温,又听她慢吞吞的说道,“记得叫人熬避孕的汤药给我。”
他抬起眼睛,透着重重水汽,不悦道:“要那个做什么?”
陆在望随口说道:“避孕的汤药,那还能是干什么的?”
他又不高兴了,沉着脸不说话,陆在望便寻个由头哄他:“哎呀眼下名不正言不顺,当然不能有了。”
他便道:“离六月十七只剩两个多月,现在有了,大婚的时候也不会让人瞧出端倪。”
她想都没想:“不行。”她还没有想好怎么给陆进明交代,他就把大婚的事宜提上日程,再说她现在也不想生孩子,肚子里揣个小娃娃,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他牢牢的盯住她,“为什么。”
说了他又得生气,陆在望眼睛转了转,嬉皮笑脸的岔过话问道:“那我生的,能跟我姓不?”
他语带威胁的提醒:“你这是谋朝篡位。”
她瘪瘪嘴,嘀咕道:“那我还得去谢存手里给我爹抢个孙子回来。”又装模作样的叹气,赵珩听了便说道:“你要是生十个八个,要想过继一个给侯府,只消你能吵的过礼部和御史台,我就没有异议。”
她先前在京城声名狼藉的时候,即便没有官身,还时不时被御史台那帮言官拉出来痛骂一番,把她立为世家子弟饱食终日空享尊荣的反面典型,扣了多少不礼不法、无德无能、败坏门风的罪名。
这要是敢把赵珩的儿子改了姓,只怕满朝文武得一起踏平永宁侯府的大门。想想她便心有余悸,何况他还有个更可怕的前提,她就又在那嘀咕起来,“不要不要,一个都不要。”
他扯过旁边垂着的巾布,不由分说的将她裹住,又抱着往卧房走去,淡淡说道:“你除了在床上听话,其余没有一刻不气人的。”
和谈的事情陷入僵持,赵珩也有意缓缓治之,慢慢松口,赔银可以舍去,但起码得要对方让出两座城,辽北城靠着天虞山,是势必在得,绝不可能往回还的。
没过几日,城中便有许多百姓想偷偷私逃出城,更有聚众闹事意图闯城的人,辽北被晋军攻占一年,城中百姓一直谨小慎微,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双方本就积怨已久。如今北梁使团暗中挑拨,蓄意挑事,惹得满城民怨沸腾。当时梁军攻城时,守城军强押百姓上城墙的事再度翻出,成了佐证,辽北百姓都觉得落在晋人手中多半非死即伤,日后过不了安稳日子,便闹将起来。
守城军押下不少闹事的百姓,陆在望闻讯赶过去,牢中押下的人数不少,外边还有暂时逃离的,她便暂时按下不表,心里思量着别的事情,可再去时便见守军提着几名百姓从牢中出来,陆在望便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守军便道:“成王殿下有令,率众闹事的,擅闯城门的,皆斩。”
陆在望偏头去看,那几人中有傲然不屈的,也有抖如筛糠的,她便道:“先押回去。”
守军略有犹豫,“可成王殿下已经下了令。”
陆在望便道:“我自去见殿下。我回来之前,不要擅动。”
守军便点点头,又将人原样押回去,陆在望便去找赵珩。
赵延竟也在,也正说起辽北城的事情,他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不愿伤及无辜,也不喜无端杀伐,陆在望难得和他有惺惺相惜的时候,在旁点头如捣蒜。
赵珩问道:“你来也是为这事?”
陆在望便道:“我还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行。”
他点头道:“说来听听。”
“这三城的百姓,要是有想走的,便都放走。这里面得有我们的人,流民出城后尽量把他们引向归元城,归元守军自不会擅开城门,可不开便是置本朝子民生死不顾,必引得北梁国中人心惶惶。且百姓无处可去,或继续北上,或留守原地,不论如何这对北梁朝廷都是个麻烦,兴许能逼他们早做决断。”
不管是本朝还是敌国的百姓,到底都是无辜。战乱之下流离失所,身如浮萍,也非他们所愿,都是当权者贪心不足的缘故。可陆在望身为晋军将领,她就算心里不忍,也不能偏帮别人,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辽北的百姓遂了愿,还能恶心北梁朝廷。
陆在望想想又道:“北梁暗中作乱不就是想让咱们知难而退,那就遂他们的意,留城不留人。且那些想逃的人既有此意,留着日后也是心有不服,不好治理,咱们就只要情愿归顺的人。”
赵珩听完便点了头,“按你说的办。”
赵延便自告奋勇的去办,陆在望刚想说话,张开嘴却又闭上,只好使劲瞅着赵珩,他便会意,一时没有应承,先打发赵延出去,才问道:“怎么?”
陆在望便道:“这事得迂回着些,不能显的咱们迫不及待想放人,省得北梁看出端倪。八殿下心思直来直去,只怕得换个人。”
“换谁?”
她便道:“换我啊。”
赵珩瞧着她,“也是,小侯爷玲珑心窍,演起戏来情真意切,专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陆在望听着不像好话,便不满道:“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讽刺我?我又不曾对你演过。”
他往后一靠,啧声道:“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以前可不是这样。”
以前她最多捧着脸笑眯眯的阳奉阴违,如今是明目张胆的他说一句顶一句,半点不让人。
陆在望自己倒没发觉,停下稍加细想就发现的确是,这也是他多加纵容的缘故,那又怪不着她。她便十分矜持的说道:“没有呢,殿下出去打听打听,我脾气好是出了名的。”
他对此很难苟同。
“这件事你和延弟一道去吧,他难得正经想做事情,我也不便推拒。”他看着她说道。
陆在望也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