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仗一打,就是足足三个月,梁军死守归元城,晋军久攻不下,陆进明及时收手,命大军退守城外,改攻为困,两边生耗起来,直耗到十一月,京城传来捷报,北焉知山的敌军已被击溃。
这消息一出,北梁朝中要议和的声音越来越多,中原腹地尽是沃土,粮草丰沛,可北梁经不住这么耗,本该速战速决的战事拖到现在,败局已定,晋军还围在归元城外,听说九月就已经开始种地了。
数月后,北梁派人议和,陆进明将消息递到京城,陛下同意议和,即日从朝中派人前往北梁辽北城,两军和谈。
赵延带兵回辽北城时,已是暮春时节,陆在望和江云声正在地里蹲着揪草。
北边不比中原,一年只有那几个月适合耕种,还得是耐寒耐旱的作物。陆进明在北境三州屯兵时,非战时大军都得自己开耕田地,耕种粮食。
这大半年忙着恶心北梁人,他也没落下这习惯,陆侯令传三军,闲着也是闲着,还是种种地踏实。
自大军开拔以来,赵延就守在归元城外的军营中,一次都没回来过。这还挺出乎陆在望的意料,他毕竟皇子出身,竟真能吃得了这苦。
果然跟赵珩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有股不服输的劲。
陆在望瞧见陇上有人骑马而来,戳戳江云声就站起来,只觉半年不见,赵延黑的堪与胯下骏马一教高下。
她就还是那副小白脸模样,仲夏时节好容易晒黑了点,陆进明瞧她都顺眼不少,可一入冬就火急火燎的白回去,她也颇为无奈。
陆在望对赵延谄媚笑道:“八殿下啊,我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赵延原先见她这满脸假笑的模样就只想给她一拳头,他也不光是想想,那是真揍。……其实如今还是,只不过他勉为其难的能忍忍。
“本殿下听说朝中要派人来,几时到这?”
“约莫还有几日。”陆在望想想说道:“快则两三日吧。”
她眯着眼睛笑:“殿下是要跟着回京吗?”
“自然不是。”赵延跃下马来,抱着胳膊站在陇上,居高临下的说道:“我备了份贺礼要让他们带回去……我大哥要立妃了,想必你已经得了消息?”
陆在望一时愣住,只是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赵延见她这反应,嗤笑道:“原来你不知道。”
“陛下要给他赐婚,就是孙老将军的小孙女。”赵延说道:“六月十七册立太子,太子妃同入东宫。”
孙老将军的小孙女,陆在望想起来,之前陆进明想替她求娶的也是这位小姐,只是孙老将军没看上她。听说孙家小姐虽是将门出身,但很是娴雅,被世家奉为典范。
孙老将军总不会连赵珩都看不上,说起来,他们也是极为般配。
“这是喜事。”陆在望抬起脸,“我也该去一份贺礼,多谢殿下告知。”
赵延点点头,也没多说别的。
辽北城原先的郡守府如今被他们住着,陆在望第二日一回府就让人开库房,扒拉一圈才想起来这是北梁郡守府,拿抢来的东西充作贺礼,似乎有点心不诚,便又命人关库房,准备去城中溜达溜达。
先前城中剑拔弩张,百姓皆闭户不出,如今半年已过,城中渐渐恢复些往日气象,许多铺子也都开门迎客,不似之前死气沉沉。
她在府门前又撞上江云声,便负手沉声道:“五弟,随我出去逛逛吧。”
陆进明对这捡来的义子并无异议,有异议的唯独江云声本人,陆在望又时不时就得嘴贱几句,此时他便忍无可忍的说道:“我再说一回,我比你大,且我也不姓陆。”
陆在望眼下没心情跟他计较这些,闷闷的哦了声,就低头往街市走去。
江云声望着她懊丧的背影挑眉,跟上去问道:“怎么?”
陆在望偏过头,又低下头,街市上有些吵闹,江云声只见她嘴巴动了动,却没听清嘟囔些什么。再问时她已率先往前走去,说是要逛逛,结果半日下来她也没相中合意的贺礼,最后逛进街市酒铺里,坐着不动了。
“店家。”陆在望敲敲桌子,“给我来壶酒。”
江云声觉得好笑,坐下道:“陆小侯爷不是轻易不饮酒的吗?”
自从跟赵延在云月桥打架打到陛下跟前,她就很少再喝酒,只是今日心里发闷,想借酒浇浇愁。她便叹道:“今日有些惆怅。”
江云声便道:“惆怅什么?”
她不答,拿过酒壶斟酒,江云声便继续问:“为成王殿下娶亲的事情?”
陆在望抬眼,皱眉道:“你知道。”
江云声只是笑了笑。
她便叹道:“当然这个事情怨我,跟他没有关系。”
江云声抱着胳膊斜斜挑眉:“你既知道,又惆怅什么?”
陆在望不满道,“那我还不能惆怅惆怅啦?”她看着江云声,“咱俩是好兄弟吗
,你得宽慰宽慰我。”
他便啧声道:“是你执意离京,死活要他放你走,我该怎么宽慰你?你难道不是想清楚才走的吗?”
陆在望皱眉:“你上哪打听的这么清楚?”江云声没答,她便知道多半是郑势说的,这闷葫芦有个毛病,喝多了嘴奇碎,估计平日憋着了的缘故。他自己倒也知道,故而素日滴酒不沾。
不知江云声何时跟他聊上了。
她也没在意,知道正好,省得她多费口舌。
陆在望便道:“想的清不清楚,和惆不惆怅,也是两码事。”一杯酒入喉,便觉火辣辣的,酒气直冲上头,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要是心里难受,为何不回京?”江云声说道:“说不定他也在等你回去。”
“陛下赐婚……”
“陛下尚未下旨。”江云声看着她,“为何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