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进松这下真叫她惹着了,无凭无据的找上门来,污蔑尊长也罢,还如此狂妄。
拍桌训斥道:“你这世子当的愈发厉害了!即便是天家子弟,也没有空口白牙定人罪的。你是哪里来的胆子?”
“要证据也简单。”陆在望偏了偏头:“那就把婶婶身边侍从,全都绑去问话,证据自然就有了。”
说完又一笑:“二叔知道,我是既不争气也没规矩,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今日我既然敢来,自然不是为了污蔑谁,我敢说是二婶婶做的,必然有我的理由。”
陆进松神色愈发的冷沉,却不似方才那般气的睚眦欲裂。
“不问是给二叔留些颜面,若从下人嘴中拷问出来,叫满府满京都知道这等丑事,二叔是刑部侍郎,若自己枕边人触犯刑律,二叔如何自处呢?”
陆进松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你可知今日成王殿下寻我问话,竟和你问的一般无二?”
陆在望坦然道:“知道。”
陆进松讽刺道:“你竟说动成王,来帮着你威胁你自己的叔叔吗?”
陆在望笑的狡黠,和幼时挨打哭着找老夫人救她的样子一般无二,可如今落在陆进松眼里,却叫他不寒而栗。
“否则二叔眼下应该已经将我绑去祖父院里,动家法了。我哪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说话?”
陆进松此时面上尽是冷意,“若我不答应呢?”
陆在望道:“二叔也知道婶婶不是温善之辈,指不定哪日又惹出祸事来,连累二叔的官声,何必呢?”
陆进松道:“你在自己家里闹,又是何必。”
陆在望道:“二叔是知道我的。我原来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可是后来明白,一味忍让反而是害人害己的事情,这是有人用性命让我明白的道理,侄儿再不敢忘。二叔说我不近人情也罢,心狠也罢,总之此事我绝不能轻易罢休。”
她说完这话,自觉言尽,便躬身行礼:“二叔自己拿主意吧,侄儿就先走了。”
陆进松独坐堂上,也并未出声拦她。
王氏在廊下瞧见她出来,阴阳怪气道:“世子人贵事忙,咱们院里小,原容不下这尊佛。”
陆在望脚步顿住,斜眼瞥过去,神色淡漠。
王氏倒被她看的有些发寒,那讽刺的神情僵在嘴角,一时竟没接着聒噪下去。
陆在望隔着院子行了礼,这才走了。
陆进松负手站在门上,王氏并未瞧出他神色不对,一面走一面抱怨道:“他现在是愈发没了规矩,半分不将我这个婶婶放在眼里。”
王氏想起陆在望方才的眼神,心道自己竟然被半大少年给唬住,颇有些怒己不争,此刻便一股脑发泄在陆在望身上,喋喋不休:“听听他的话,我竟就得他一句‘旁人’!便是他爹娘,也不曾这般慢待我。咱们家这位世子啊,真是……”
“你进来。”陆进松沉声打断了她。
第86章
陆在望出城时杨家院里乱成一团,老杨夫妇胆子小,后来是谢存帮着收敛尸骨,安葬采兰。陆在望这会便去寻谢存,准备问清地方,过去祭拜。
刚进防卫司大门,便见谢存从堂中迈出。
陆在望隔着老远就热情的招呼:“谢都尉。”
谢存神情僵住,低头原地蹭蹭脚,竟掉头就走。
“哟呵。”见他这反应,没眼力见出了名的陆小侯爷抬脚就追,“谢存!”
谢存没办法,尴尬的摸着鼻子回过身来:“陆兄。”
“怎么着?”陆在望大剌剌的闯入堂中:“我得罪你了?”
“陆兄说哪里的话。”谢存打起马虎眼来:“我一时没瞧清是陆兄。”
陆在望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谢存叫她瞧得十分心虚,正想着说辞,陆在望不屑的嗤道:“我管你呢,我有事情问你。”
谢存听完来意,便正色道:“我只帮着敛了尸身,后来我便出城寻你。葬在哪我倒是不知道。”
“行。”陆在望道:“谢了,改日请你喝酒。”说完便要走。
谢存又忍不住道:“陆兄。”
陆在望停住脚步:“怎么?”
谢存又不知从何说起,他长到如今的年岁,还是头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断袖。倒也不是对陆在望有偏见,只是一见陆在望,就控制不住的想起当日见到的情景,别扭的坐立难安,百感交集。
所以他连夜跑了。可今日一见,又觉得自己须得劝导劝导陆在望,不论是他自己作为朋友的责任,还是为元嘉,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弟弟走到岔路上去!
于是谢存苦口婆心道:“陆兄啊。我先前未曾与你相熟时,也曾听信传言,对你有过一些偏见。如今我对陆兄为人是毫不质疑,纵是陆兄有些不可言说的癖好,可若是在外逢场作戏那也……”
“你等会。”陆在望打断他:“我有什么癖好?”
谢存难以启齿,还是咬着牙说完:“……也罢,可成王岂是能轻易招惹的?陆家虽是重臣,可终究拗不过天家。陆兄得仔细掂量清楚,万一日后无法抽身,该如何自处?成王会轻易放过你吗?”
陆在望可算是听明白了。
“你是看见什么了?”
谢存长叹口气:“陆兄是侯府独子,成王是天家贵胄,并非普通人。你们二人终究是要各自娶妻生子,承继家业的,这……这终究违背伦常,为世不容啊。”
陆在望许久才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谢存忙道:“陆兄明白就好,那陆兄有何打算?”
“打算?”陆在望想了想:“我能有什么打算,招惹都招惹了。你方才也说了,成王殿下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岂是我想如何就如何的?”她也学着谢存叹气,悠悠看天道:“那就看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