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没有愤愤不平,只是有时心里难免失落。
陆在望从小主意大,且越大越无法无天,带着她下湖摸鱼,上树捉鸟,甚至翻墙出府,但每回都是挨打的都是陆在望,小元嘉又觉得弟弟可怜,每常挡在陆进明面前不许他打。陆在望也是,在外边有好吃好喝好玩的,总会记得给她带一份。
一路长到如今,她对陆在望还是依赖更多,就愿意黏着陆在望,听陆在望的话。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陆在望的影子。
元嘉倒也没觉着哪里不好,可若将她和陆在望放一起,她总会觉得,别人都是更喜欢陆在望的。
陆在望见她不出声,也闹不清她在想什么,便叹道:“算了,谢存就在外头呢,你倒是问问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元嘉一愣:“他来做什么?在哪?在我院子外头?”
陆在望道:“在前院,我叫他来府上用饭。”
其实是谢存自己腆着脸想来,在侯府门前磨磨唧唧的不肯走,陆在望不得不放他进来。
沈氏倒是十分欢迎,吩咐人在正堂摆上酒饭,谢存等了许久不见人来,索性借口去找陆在望,在半道上等着。他还特意找在树下站着,试图让自己瞧上去玉树临风。
谢都尉扛着寒风硬生生站了一盏茶功夫,才见前面陆在望拽着三小姐来了,两个人眉眼生的极为相似,但气度截然不同。
三小姐娇憨可爱,令人一见忘俗。虽然出身高贵,却无半分骄矜。
“陆兄。”谢存朝陆在望一拱手,又转向元嘉,含笑道:“三小姐好。”
元嘉福身道:“谢都尉。”
三人一道往正厅方向去,谢存屡次想和元嘉说话,结果陆在望故意挡他俩中间拦话,还几次三番往谢存身边凑,谢存一头雾水,这未来舅兄原本都答应替他说好话了,眼下不知发了什么疯,谢存使眼色她也仿若未见。
陆在望又一次往他身边贴的时候,谢存忍无可忍,不动声色的伸脚绊了陆在望一下。
陆在望猝不及防的往前一个趔趄,险些脸朝下扑在地上,踉跄几步才站稳。
她和元嘉都震惊的看向谢存,谢存则趁机站到元嘉身边,老神在在的看着陆在望:“陆兄走路怎么也不稳当点?”
“三小姐这边走吧,省的陆兄脚下不稳,再把三小姐给绊了。”
元嘉抿着嘴笑,顺从的跟着谢存走,留陆在望一个人在原地,都给气乐了。
许久,她见谢存和元嘉走远,这才拍拍袖子打算跟上,却见身后假山后面闪过一片衣角,她略一蹙眉,径直走过去,那假山靠着一处游廊,陆在望过去时,正见一侍女急匆匆的穿廊而过。
侯府各处侍从数不胜数,陆在望自然不会全都认识,当下只淡淡道:“站住。”
那侍女倏然停住,转身过来,低头福身道:“世子。”
“你是谁院子里的,在这做什么?”
侍女轻声道:“我叫连思,是在明烟阁看屋子的……”她边说,边抬眼瞧陆在望神色。陆在望淡淡道:“瞧你有些眼熟。”
连思便唬的提裙跪下,“世子饶命。”
陆在望淡淡道:“饶命?你做了什么?”
连思惶恐道:“我原是三爷院里的。府上都知道,三爷曾对世子不利。如今三爷去后,院里原先伺候或被卖出府,或打发去做粗活,我原先就是打理花草的,眼下在明烟阁看屋子,平常不大出来走动。”
“那你今日出来做什么?”
明烟阁是陆在望二姐出嫁前的院子,如今无人住了,只有几个丫鬟婆子留在里头看院子。连思是后来去的,虽原先在陆之淳那儿也不是有头有脸的,但也总比在明烟阁坐冷板凳强上许多,她觑着陆在望神色:“明烟阁久日无人,我想着若能出来另谋个差事,可并无门路,今日偶然遇见世子,一时鬼迷心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请世子恕罪。”
陆在望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可见她言语恳切,颇有惧色,说的话倒也合情合理,便没有多加为难。连思千恩万谢的往明烟阁的方向去。
陆在望往正堂方向去,进门前想了想,找了管事的来询问陆之淳院中下人的去向,管事只道近身伺候的都被沈氏打发出府了,只些平日还算尽心的粗使丫鬟婆子小厮还在,也多被打发去了别处。
至于连思,管事得令后去明烟阁问过,回来只道连思所言无虚,近日的确在院里说过想另谋差事的话,且平日人还算老实谨慎。陆在望点点头,让管事多注意连思动向,便没再继续问了。
明烟阁外。
连思匆匆忙忙的回来,正要进去,却被人叫住,她偏头一看,只见花树后站着个小厮朝她招手,连思四处看了看,快步过去,两人到了僻静无人之处,小厮才道:“如何?”
连思咬牙道:“世子险些就疑心我了!你且去告诉三爷,这事我不能做了!”
小厮安抚道:“何至于怕成这样?三爷只叫我们看着三小姐的动向,又不是谋财害命的事情。”
连思摇头:“我是在明烟阁看屋子,总四处走动也不像话,今日世子问话,我险些圆不上来,出了一身冷汗。”想想又道:“我瞧着,三小姐即将议亲,无事不会出府,三爷到底有何事?既已回京,为何不回侯府呢?”
小厮道:“侯府如今哪还有三爷的位置。”
连思道:“可二老爷和老侯爷仍在,总不会对亲生血脉置之不理。”
小厮道:“这不必我们管。”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来,“你想办法,将这东西放到傍溪阁的吃食里。”
连思吓了一跳,忙推拒道:“这我可不敢做!”
小厮看着连思,目露冷冽,“咱们都已收了三爷银子,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如今说不做,可是晚了。三爷说了,若你不肯,便自己吃了。否则事情捅出去,夫人和世子难道会听你辩解?”他又放缓语气劝道:“做好,拿着银子出府,后半生也不愁吃穿了。”
“放心。”他又道,“这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连思心中为难,小厮将那东西扔进她手里,便自顾自的走了。连思惴惴不安的回了明烟阁,明烟阁的管事婆子见她回来,阴阳怪气道:“哟,这是上哪里招摇去了?”
连思本不想理她,可婆子拦住她去路,冷笑道:“你可知道,方才世子打发人来问些什么?”
连思神色一愣。
“哼。”婆子冷笑道:“打量旁人都不知道你的歪心思!我且告诉你,在别处我管不着,可在明烟阁你便给我安分些,我可丢不起这人。世子何等尊贵,你却是哪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青山院也是你能高攀的地方?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蹄子,说出去真真叫人笑掉大牙!”
连思咬着嘴唇,眼中含泪,满面羞窘,可又不得不受着婆子辱骂。原本她就是陆之淳院子里的,满府都知道世子险些为陆之淳所害,连带着瞧不上陆之淳院里的人,自然谁都能踩她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