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昌挠挠脑袋,想不起来殿下何时和陆小侯爷有了交集,还没头没脑的夸了一句,他既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赵珩却没理他,只对李成道:“你得空去侯府传本王的话,请陆小侯爷帮本王一二。”
李成静静等他下文。
“叫她把入京城的南元人,给本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找出来。”
孟昌大大咧咧:“啥?这怎么找?”
他见赵珩神色,殿下极少有叫人一眼瞧出喜怒的时候,可孟昌毕竟跟他时间久,直觉出他有些不大高兴,便挪去李成那,低声问道:“陆小侯爷什么时候把咱殿下又给得罪了?他不是打了八殿下?除了这,又惹事了吗?”
李成摇头,试探着问赵珩:“可有期限?要是……小侯爷找不到呢?”
“三天。”赵珩说道:“找不到,误了本王的事,就叫她自己到王府认罪。
第16章
这牛板车后头放了些木头小凳,没出一条街便坐满了顺路而行的客人,陆在望见赶车的将绿绳解下,系上红的,就问了一句:“近来生意可好?”
她一身华贵锦衣,坐在挤挤攘攘的牛车上极为惹眼,车把式回头笑道:“不过养家糊口罢了。”
她此去书院市,车把式问她收了十五文,其余客人皆是三五十文不等,陆在望估摸了一下距离,算是合理,这一车客人约莫能收个五十文左右。陆在望便又问:“一天下来,能拉几车客人?每月租赁钱几何?”
车把式答道:“约莫有个五六车。至于赁钱……”
未等他说话,车上倒有中年妇人笑道:“小公子问的详细,莫不是也想做这赶车生意?”
又有人道:“瞧这位公子通身的气派,像是富贵人家,哪里要做这力气活谋生呢?”
陆在望笑了笑,见车把式面色红润喜气,便知收入不错,她亦不追问。刚开始时的确有些欺上瞒下抬高赁钱和分成的管事,叫她发现一个处理一个,几番下来便消停了些,至于车把式每日往上交多少钱,只要不是离谱,她也不追根究底,毕竟古代人力有限,监察的也未必处处周到,只消她手里有进项,大家就两厢便宜罢了。
她这般想着,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闲适的看着街景,车上的人上上下下,多是些平头百姓,偶有见她富贵俊秀多问几句的,她亦客气答了,一路说说笑笑晃悠到了书院市,她下车往书院市去。
书院市内藏着一家极好的点心铺子,铺子主人租不起临街的好地段,只能窝在冷僻巷子里头,陆在望往巷子深处走,没走几步便觉不对,身后有悉悉簇簇的动静,似是有人跟着,她还未回头一探究竟,便被人从身后兜头用麻袋套住。
她大惊,才叫了一声便被好几个人隔着麻袋胡乱捂住嘴脸,似乎人数众多,口中念叨着快走快走,耳边杂乱的脚步和低语声,她一时喘不过气来,眨眼工夫叫人拖进了暗巷,陆在望眼前发黑,腿上叫地上碎石磨的生疼。
脑中快速的想着,会是谁对她动手,她认识的?
亦或是看她穿着富贵动了劫念的歹人?
“快点,动作轻些。别叫人发觉了。”有道陌生的男子声音,陆在望喘了口气,忙道:“几位兄台,劫财便劫财,要多少银两我……”
只听一声冷笑,便有人狠狠一脚踩在她左小腿上,使劲碾着骨头,陆在望倒抽凉气,吃痛不止,行凶之人并不和她多言,想必也不是图钱,那必是和她结了仇的人,会是谁?
陆在望咬着牙,混乱的想着。可紧接着几番混乱的拳打脚踢一股脑往她身上招呼,陆在望狼狈的弓起身子,想护住自己,她明白这帮人的意图,故而也不呼救,只咬牙忍着,身上腿上脸上无一处不痛,她像个球一样被人翻来覆去的踢打,嘴里渐渐有了血腥味,头上再挨了一拳,意识也片刻模糊。
她鼻尖尽是粗麻袋混合着土和血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力道渐渐轻了,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剧痛让她意识清醒过来,有人踹了踹她,低声道:“该不会死了吧。”立刻有人来探她的呼吸脉搏,又道:“还有气,再打估计就不成了。”
“别闹出了人命,瞧这情形,这小子怎么也得躺半个月起不来身,差不多了,快些走吧。”
几人低声商量了会,又踢了踢她软趴趴的身体,陆在望便听到急急的脚步声,片刻后安静下来,便知那些人已经走了。她松了口气,满口的血腥味,周身难以动弹,还未等她缓缓,耳边又传来脚步。
陆在望心里骂娘,依旧静静躺着,不敢擅动,那人轻手轻脚的在她身边停下,而后便是“蹭”的一道匕首出鞘的声音,她心里一瞬间冰凉,利刃裹挟着风狠狠刺下,就在此时却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那人手中匕首砸落在地,又惊讶的低呼出声,喝道:“谁?”
四周静寂无声。
陆在望趁机动了动胳膊和腿,怎么也得拼一拼,不能坐以待毙,可又听咻的一声,有东西破风而来,闷沉的砸在那人身上,听他吃痛一声,而后赶忙爬起来捡起地上匕首,慌里慌张的跑了。
她静待片刻,确定无人之后挣扎良久,好容易扶着墙壁爬起来,眼前却一阵昏眩,难以自制,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书院市白玉巷深处的一处民宅,极小,进门便是个荒凉的杂草丛生的院子,水井边上有厚厚的青苔,内侧翻着个破木头盆,除了院子只一间大屋,木门上挂着蓝布,里头隔断卧房简陋的榻上,躺了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华服公子。
这时,榻上的人却呻吟一声,胳膊腿一伸,扭动着哼唧起来,露出张灰扑扑的脸。
正是陆在望。
她鼻子比脑子醒的快,只觉鼻尖有若有似无的,蒸花卷的香气。
陆在望迷怔怔的睁开眼,瞪着顶梁,蹭了蹭身下硬硬的“地板”,一时糊涂起来,她不是在巷子里叫人打晕了吗?
怎么又在屋子里?
这又哪里来的破屋子,单一张又硬又凉的土炕,和一床薄被子,整个卧房就这两样东西,顶梁还有蜘蛛网……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难不成揍一顿还不算完,还把她给绑了?
陆在望动动胳膊腿,勉强撑下床塌,她浑身上下都疼,捂着肚子扶着腰蹭出屋子,花卷香气更浓了,外屋最里侧竟然就是灶台,灶上坐着火,墙面黑乎乎的,靠墙一堆柴火松草,支了八叉东倒西歪一地,屋中摆了张吃饭的矮桌,上有两个碗两个茶杯,市面上最普通廉价的式样。
“有人没有啊?”陆在望有气无力的。
没人应。
陆在望觉得饿,便挪去灶台跟前,掀开蒸笼,里头孤零零的两个花卷,她不客气的拿了一个,靠着灶台边上闭着眼啃着,一面捋清她混沌的思绪。
这时,外边咯吱一声,似是有人开门,院中一阵沉稳的脚步,挂着的蓝布帘子叫人从外面一掀,走进来个身量颇高的年轻男子,手上捧着个油纸包。他一身灰色粗布衣裳,洗的有些发白,倒是干净整齐,背着光,没看清相貌,他一见陆在望便顿了下,“醒了?”
陆在望压根不认识这人,顿时警惕起来,“你谁?这哪?”
他答:“我家。”
陆在望狐疑的扫了一圈这土坯房,半点没看出“家”的意思,她不想动,便眯着眼仔细打量面前的男人,瞧着二十出头年纪,挺鼻薄唇,晒得有些黑,但不妨碍他有一副俊朗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