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三四岁,脸上还带了些许的稚气,穿着一身月白麻布衣裳,面容颇为清秀的少女,此时咬着下唇,神色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武定侯府大门上,挂着的大大的喜字,只觉得刺的她的眼睛疼的厉害,埋怨怨毒的看着那喜字。
最让人感到惊奇的,便是,这样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她的怀中居然还抱着一个同样穿着月白衣裳的孩子。
那孩子约莫四五个月大小,此时正酣睡在少女的怀中。孩子的五官样貌,细细的看去,居然有几分神似今日成婚的武定侯世子邓愈。
“安儿,你是侯府公子,小姨,一定会为你讨回你应得的身份和地位的。”少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的香甜的孩子,低声呢喃说道。
☆、闹剧2
今日是武定侯世子娶妻的大喜日子,现任武定侯夫人萧氏,可是天不亮,就开始忙碌起来,换上了专门为今日定做的喜庆衣裳,又让丫鬟给挽了平日里不常梳的发髻,还把自己压箱底的一套金镶玉头面戴上。
先是到了武定侯老夫人那里给了请了安,得了她的嘱咐,便欢喜异常的到外面去待客了。
因为嫡长子娶妻,武定侯夫人本就生的一副慈和的笑容,此时更加的柔和欢喜了。而此时武定侯府外头,也早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正门大开,门上挂着红色的彩绸,门上那大大的双喜。还有不少的百姓也已经在门口聚集了起来看热闹。
大户人家娶妻,都比平民老百姓更加讲究一些。而京中的百姓,平日里最大的饭后茶点,最多的就是这些富贵人家的一些娶妻生子的场面,亦或者是发生了一些‘笑话事’。
虽说大燕朝的风俗较为开放,但是一般寿宴喜宴或是举办什么宴会。都还是男女分开的。一处自然是摆在前院里,由家中的男子招待,而另一处,则是专门招待女眷的。
武定侯夫人的院子,此时是最为热闹的。迎来送往的,各家前来道贺的夫人,也渐渐的来到了。
今武定侯府是世袭罔替的侯府,虽然前些年有些没落,但随着老武定侯府的出现,这府里又富贵起来。作为京中数得着的富贵人家,武定侯世子大婚,凡是接到请帖的,就是冲着老武定侯的面子,也没有不来的。
从巳时开始,客人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女眷们都是从二门上,坐着软轿进来的。先是到武定侯老夫人的院子里,与她说了话,而后便到专门腾出来的院子坐着,同一起过来道贺的各家夫人闲聊说话者。等到拜了天地,再一起到花厅里去。
不管是作为武定侯世子邓愈的亲娘还是作为武定侯府的当家夫人,武定侯夫人都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跟前得用的江嬷嬷却是面色凝重,匆匆而来。
武定侯夫人见了,皱眉说道:“嬷嬷,什么事?居然这么搬的匆忙?”
江嬷嬷伏在武定侯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数语。
武定侯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本来还带着喜气的面容,瞬间的难看起来,好容易忍住心中的怒火。对和她一起的三夫人柳氏说了几句,她便跟着江嬷嬷往另一处而去。
武定侯府的三房和大房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三夫人柳氏和武定侯夫人未曾出阁的时候,便是手帕之交,因缘巧合,又成了妯娌,关系一直以来都不错。想着刚才武定侯夫人的脸色,三夫人柳氏莫名的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只是眼前不断的有夫人过来,三夫人柳氏也没有功夫再去想其他的。
而武定侯夫人跟着江嬷嬷一路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院落。
才一进到屋里,果然见有一个年纪不大的的少女,手中抱着一个孩子。武定侯夫人一见了那孩子的面容,几乎是不用问话的,这心中便已经是信了大半的。
这孩子,面容有五分和儿子邓愈相似,另外五分则是像他的生母。
“这个孩子是香云所生?”武定侯夫开口问道。
抱着那孩子的少女点了点头,饶是她素来性子泼辣,但见了武定侯夫人这样一身富贵雍容,她这心里也免不了短了三分的底气,强撑着说:“是,安儿是我姐姐四个月前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乃是你们府上大公子的长子。”
武定侯夫人冷笑一声说:“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当初香云出府的时候,我可是从未听说她怀有身孕的。”
这香云原是武定侯夫人赏给儿子邓愈的两个通房丫头之一。只是去年五月时候,邓愈和忠义侯府的六姑娘定了婚事。为了给忠义侯府留下个好印象,也显得她们对这桩婚事的看重。武定侯夫人便做主,把这两个通房丫头给打发了。
只是没想到这香云,走的时候,居然是已经有了身子的。
不过这通房丫头如果伺候完,通常都会赏下一碗避子汤的。不然这还未曾成婚,就有了庶子,即便是这人再优秀,这婚事上也是要打折扣的。
这样的规矩,就是皇子,也不例外,更何况是他们。
这避子汤乃是宫里传出来的,断断没有失效的道理。这香云居然能有了身子,可见这必定是阳奉阴违的倒了避子汤,这才坐下的胎。更恰巧的在走的时候,还不显露,现下,一直到孩子生了下来。才找了过来。
可见这所图不小。
如此的一想,武定侯夫人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香梅见武定侯夫人的脸色不好,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两分,说道:“我姐姐原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到了家里,半个月后,吃鱼一下子吐了出来。请了赤脚大夫,这才知道是有了身子。我姐姐对世子爷一往情深,虽说回家,却也没有打算再嫁的,如今有了孩子,虽说是意料之外,不过自然是只有欢喜的份儿。本来我姐姐是想要生了孩子,自己抚养长大的。只是姐姐她命苦,生安儿的时候,大出血,身子便不好起来。不过两个月,便去了。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我想着,安儿到底是世子爷的骨肉,总是要他知道。所以我在办了姐姐的丧事后,便寻了过来。”说着,香梅便跪了下来,泣声说:“夫人,我知道我姐姐身份低微配不得世子爷,但您念在我姐姐一片情意,安儿又是世子爷的骨肉,是您的亲孙子。求您…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吧。”
武定侯夫人原来还是一肚子的火气的,只是听到香云没了,俗语说,人死如灯灭,这再大的火气,也要消下去一半。侧头,又看了一眼被香梅抱在怀中的孩子。
白白胖胖的,一张小脸有五分肖似儿子邓愈,见她看过去,居然露出一个讨巧的笑容,一边露出一个小酒窝,看着就如同那观音座下的金童一般,讨喜可人。
顿时,武定侯夫人心里那另一半的火气,也差不离了。
这心便有些动摇起来。
香梅也是个机灵的,一看到武定侯夫人直直的瞪着孩子看,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夫人,姐姐说,安儿生的和世子爷很是相似。他可是您的亲孙子。”
武定侯夫人不受控制的侧头又看了那孩子一眼,这孩子,生的真像愈儿。
江嬷嬷一见武定侯夫人的脸色,便知道,她这是有些动摇,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心中是大惊的,立刻有些着急的在身后,推了一下武定侯夫人,小声的叫一声:“夫人……”
她这一生,算是把武定侯夫人有些恍惚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本来因为孩子而变得有些柔软的心,便一下子硬了起来。今天是愈儿和忠义侯府六姑娘的大婚之喜,她的孙子,也自有忠义侯府六姑娘荣氏为她所生,也只有她所生的,才是她的嫡亲孙子。至于这个孩子,虽然也是,但不过是婢出子,也就是个庶子。如果让人知道愈儿未婚,便有了庶长子。不但于忠义侯府那边,他们没办法交待,就是对府上的名声,也是有碍的。如果这件事让人知道了,那么府里其他少年姑娘再说亲,这就是个让人挑剔的刺儿了。
“江嬷嬷,带香梅先行的下去。好生的安置起来。等过了今日,再行说其他的事情。”武定侯夫人知道,现下最主要的便是要稳定住香梅。
香梅听到武定侯夫人这话,以为她这是默认了。心下一喜,叩头说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武定侯夫人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温声说道:“好了。不管如何,这个孩子,也是我的孙子。既是愈儿的骨肉,断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你且好生的带孩子先行的呆在这里,等过了今日,我与侯爷说了。便正式的给孩子一个名份。”别看武定侯夫人这话说的漂亮,但心里却是另外一番的计较。
这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们所期待的,但到底是愈儿的骨肉,她自然会给这个孩子安排好一个身份,但这个香梅,却是留不得的。
香梅不知道自己在武定侯夫人的心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见武定侯夫人眼睛放在孩子的身上,神色也柔和,心下的不安,当下就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