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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1 / 2)

他们两人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听古骜讲了六年的课,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青年,如今却已出师未捷身先死……

古骜走了过去,蹲下身,他颤抖着双手,将陈季与陈象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捧起,放回了木盒之内,关好,再抬眼的时候,古骜双目赤红:“典不识,这敢死队之长,你去!我们兄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日若不能突围,死也死在一处!”

典不识昂然龇牙,吐出一口浊气:“好!”

古骜令梅昭亲点山中军所余所有精兵,共三千人,交予典不识,古骜率军青弱辎重,随之殿后……

今夜……注定将不再平静。

腾腾杀气飘入鼻端,血腥味令人在月下战栗。

这是一场不平等的战役……

一方紧锣密鼓,筹谋已久,擐甲披袍、兵勇甲利,已成包围之势;

另一方措手不及,紧急应战,兵士新招,刀剑不齐,尚缺粮草……

一时间血流漂橹、肝髓流野……

所谓天阴地湿闻鬼哭,

野路白骨无人收,

只闻伤马嘶啾啾……

古骜所谓二十万军,原本就是刚参军之乌合众,

如今正面遭遇虎贲铁骑,

可谓一触即溃……

大明天王当年兵骁将勇,乃是因为乱世之中,人之将死,跟着大明天王不过是为了活下来,所以参军之初便有死志,因此大明天王之军,有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武;

可古骜此时却完全不同——古骜吸纳这些随众之时,乃是打着朝廷的名号,分其田地,用的是讨逆的招牌,这些随众跟着古骜,本是自觉是站到了大义一边,赌一个不会被清算,并无不妥,他们乃是为利而来……事到如今,许多人在听说古骜之军从朝廷义师,忽然变成要与朝廷作对之逆军后,都就地一哄而散……

一时间二十万军、溃的溃、散的散;不过经历了一晚,古骜之随众,竟仅余三万有余!

古骜接连收到前方战报,上面只以血写着:

败——

败——

败——

再败——

当古骜穿过了血雨腥风,踏着无数尸体,再一次见到典不识的时候,他全身已带满了伤,肩上还插着三根断箭,只听典不识用尽最后的力气,暴呵一声:“大哥先走!”

终是被典不识杀出了一条隐约的血路,古骜咬牙,带着陈村学子与梅昭等冲出重围,回首一看,身后……不过千人。

千辛万苦突出重围,来了一处歇脚之地,古骜将水袋递给旁边一位兵甲:“你不是从山里跟着我出来的吧?”

那人点了点头,古骜苦笑:“怎么还跟着?不怕朝廷砍头么?”

那人道:“里正抢了我妹子,我本想找他拼命,大人就来了,还分了田,我这辈子就追随大人左右了。”

古骜又走到另一个满身带伤的人身前,问道:“怪我眼生,你也是最近才跟着我的?”

那人笑道:“大人你忘了?我原是颍川守军,没家没业的,也没有老母妻儿需要照料。当兵就是拿命混口饭吃,我在台下听大人说,您军中以战功论高下,既然我等最后都是死在刀刃上,我愿意为大人而死,还能赏个爵。”

古骜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忽然有人奔来道:“报——前方有兵马袭来!怕是虎贲追来了!”

古骜朗声道:“弟兄们,人固有一死,今日,我与诸位同赴黄泉,拿家伙!”说着,古骜自己拔剑,剩下的一千残兵,也纷纷拔剑,有人道:“大人,我也是新跟着你的!我父母都被狗官逼死了,谢谢大人救了我们家!我这条命是大人的,大人拿去就是!”

另外亦有人道:“大人,我亦是新来的,但与诸位一样,我亦愿同大人赴死!”

二十万散的散,走得走,古骜看着眼前众人——到头来,二十万中其他人全是附庸,只有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骨干!他们是生死存亡之际,提炼出的真正精华!若自己日后还有重见天日的一日,定然要重用这些人!

远处只见一骑飞尘叠至,赤驹扬蹄怒马,古骜睁大了眼睛,喊道:“诸位慢着!”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古骜伸手使劲揉了揉,只见那赤驹辔头紧勒,嘶声清朗,落蹄未尽,马上青年一袭白衣白甲,这便跳下马来,他快步走近古骜,终于扶住了古骜带伤欲坠的身体:“古兄……君樊来晚了……”

“……你带了多少人?”古骜如是问道。

虞君樊如是回答:“十万虞家精锐部曲。”

“报——”一名暗曲在虞君樊身旁跪下:“少主公!前方密探探到,吕太守在牢中——自尽了!”

第90章 (捉虫)

原来吕谋忠被雍驰关入囚牢之内,不饮不食,已经数日。

他抬起眼,透过铁窗,望见铁窗之外尚有晴空,那是一轮清冷的圆月。吕谋忠嘴角的血已经干涸了,这时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终究落到这步田地。

倒是廖勇前来看了吕谋忠一次,他在木栅外踱步道:“吕太守啊吕太守……啊……不,现在已经不是太守了……你说你当年大摇大摆入江衢的时候,想过这一天么?你不知廉耻以幸进上,呵,怎么,还真觉得自己威风八面了?老夫从前给你两分薄面,那是看在天颜的份上……可你啊,犯了众怒了!老天也救不了你!”

吕谋忠靠在角落的墙上,那身蛟纹官服,早已黯淡得看不见颜色,他蓬头垢面,一言不发,面对着牢狱铁窗,面对着喋喋不休口出奚落之言的廖勇,他呆滞着目光,思绪似乎飘到了远处。

吕谋忠还记得他曾在阿凌重病之时想过——‘若是新帝继位,我也算拥立有功,日后倒不用像待阿凌这般委曲求全了。’

自嘲与自悲地在心中交叠而起,吕谋忠如今深陷牢狱,才终于发觉了自己的荒唐与幼稚——他不过是雍家过完了河就拆的桥而已,还遑论什么‘拥立之功’?

雍家结交他,不过是为了他当初与先帝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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