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寿宴上,小姑娘望着我的眼睛还是很亮的,只是她不一直往我身边凑了,老实说其实变化不大,唯一不同的就是,小姑娘稳重了起来,懂得收敛一戳就爆的脾气。
我心里略感微妙,但转念一想,小姑娘再过半年都要及笄了,她是我的妹妹,我们终究不是亲兄妹,到了避嫌的时候。
下一次和小姑娘见面是在康王爷的寿宴上,说的准确一点,是我对她的单方面见面。
源头应该是昌源侯家的女郎因我腿伤,说了句恐怕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小姑娘气的像是发怒的小猛兽,我见过她与人生气,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人,绝不示弱,可我没见过她愤怒和哀伤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愤怒于昌源侯家的女儿毁坏我的名声,哀伤在心疼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小姑娘对我的崇拜不是盲目的,是理智的。我是顾浔,顾浔为家国做了哪些事,她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然后转化成情感。
昌源侯家女郎说的废人我并不在意,这种话我听的多了,我只在意维护我的小姑娘。
同时,我也有些放心了,以往老是觉得小姑娘容易相信人,怕她容易被骗,今日发现其实小姑娘心里清楚,我舒了口气。
不过爱给她操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后来发现小姑娘再买民间的话本,我忍不住不准她买。
因为忽地记起了小姑娘给我讲她看过的话本子时那饱满的情绪,小姑娘共情能力太强了。
还有中秋的花灯会,那次我发现了她的勇敢,虽然勇敢的让我恨不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怎么能为了不相干的人枉顾自己的安全呢。
没成想小姑娘竟然拿我教她的东西反驳,问我上战场,难不成不是为了保护和我不想干的人吗
我竟无从反驳。
小姑娘还振振有词,这都是我教她的,她牢牢的记住我说过的话,如今可不能责怪她啊。
她真是伶牙俐齿,让我无可指摘。
无奈啊,我教出来的小姑娘,我负责便好。
我对小姑娘的感情变化,应该是从庄子上开始的,从那个时候,超出了妹妹的范围。刚开始没有发觉,但后面我回想,当高秩远说出他对沈芝有意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行。
尽管最后我给出了他和小姑娘不行的理由,可那是我先想到了不行,然后才想出来的理由。而不是想思考他们是不是相配,才给出的不行。
顺序的颠倒代表我的感情其实有了变化。
后来都城里传来沈凌为救周氏受伤的事,我们急匆匆回府,那个时候我早就发现沈凌的身份绝不是她的双胎姐姐那么简单,也同时和小姑娘一道怀疑是不是事出有因。
我又见小姑娘一脸的茫然和紧张,下意识就提出帮她去查这件事。
小姑娘拒绝了我。
虽然我知道小姑娘是为我好,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复杂和低沉。
于是顾浔干了很不光明的事,我自己偷偷的去查了。这细算起来是舅家的家务事,我一个侄子的确没有插手的地方,可是我忍不住,我想若是查清楚缘由,便偷偷地使人透露给小姑娘,还是当我自己不知道就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还真就是一场意外。
我发现小姑娘在得知这个真相后的失落,我愈发蠢蠢欲动了,即使是意外,我也可以将他伪造成人为。我这辈子都是问心无愧的,可那一次,鬼使神差的像变了一个人。
尽管最后我没这样做,但那是我换了更稳妥的办法,让沈凌对小姑娘无法构成威胁。
沈凌的名声在太后寿宴上坏的彻底,但是当街救母一事给她拉了好感,于是我派人继续在京城里偷偷传了小话,其实也不是都城,只是那几位顶端夫人耳朵里传了传。
上有所好下必效。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没在帝都里流传,可沈凌已经起不来了。动人于无形,于我实在简单。
只可惜这个时候,我也没有清楚的认识到,我对她的感情是男人对女人有了喜欢,然后生出的保护欲,哪怕为此做一些从前不曾做过的事情。
再之后,小姑娘发现我的药不太对,当时我还疑心小姑娘关心则乱了。不过我是个谨慎的人,而且下意识的觉得,哪怕小姑娘是关心则乱,为了小姑娘这份关心,我总得让她安心,便去检查了我的药。
没成想果如小姑娘所说,可当时先发现药换了我的心情倒不是震惊,而是骄傲,对小姑娘的骄傲。
我一直知道京城新出的热闹的遇香坊是小姑娘开的,可今日才知道小姑娘的嗅觉原来这般厉害,难怪能制出风靡京城的佩香来。
齐王府的侧妃妾侍们共生养了二个庶子两个庶女,但由于父王花心,可摆的位置很端正,对我娘敬重又宠爱,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一直很安分守己,哪怕我的腿伤不能好,世子之位也不可撼动,而他们面对我时敬重有加,我着实没想到,竟然有弟弟想对我下如此毒手。
难过吗当然是难过的,可这种感觉并不深,而且很快也没时间为这事难过了。
小姑娘知道了我欺骗她药没问题的事情小姑娘的身体不好,忧思过重
我的心全被小姑娘牵去了,分给心肠毒辣佯装伪善的弟弟便少了。
我费尽心思想让小姑娘开心起来,奈何在此一途,顾浔实在学艺不精。
还没等我相处更好的办法,我的公务多了起来,同时传出了小姑娘外祖母来京的消息,同来的,还有她外祖家的周其其表哥。
我不曾见过周其,可我对周其这个人却是有影响的,盖因小姑娘去过外祖母家后,回京对我念叨过这位外祖母家的表哥,道他书读的好,能陪她玩,令她很是开心。
说来略微后悔,虽然小姑娘打小粘我,更多的时候是她迁就我,我想要做的事情太多,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贪玩的小姑娘一道玩耍。
于是我对周其其表哥有了些微妙的敌意。
这股敌意在他在梅花宴上,他居然也认出了芝芝画的小鸭子后,不由自主加深了,然后再发现他竟然跟我一样,也是叫小姑娘芝芝的时候,越发深了。
除开她自己的家人和一些长辈外,在同辈之中,我是唯一能叫她芝芝的人。可原来不是唯一,他也是这样称呼芝芝的。
我妒忌了,当天夜里,我彻夜未眠。
顾浔即使在感情上略微有些迟钝,可到了这个地步,也该发现早就不拿小姑娘当妹妹了,我对她有了别样的情感。
这份感情仔细斟酌后,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