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顺利出入宫禁?”江崇摇了摇头,“我虽然不知道魏公公为什么这样说,但这明显是玄虎令四块中的‘乾令’,见到它,京营、龙骧卫、内廷卫和东西两大营都必须听从命令。”
顾忱难以置信:“那岂不是——”
“——把性命交在了你的手中,是的。”江崇耸耸肩,“玄虎令铸成之后,乾令还从没被送出去过,你可能是第一个。”
顾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陛下难道不怕我有异心?”
“那又如何?”萧廷深笑笑,“你要朕的命,取走便是。”
说着他顿了顿,颇为温情地对着他笑。
“反正朕的心,也已经给你了。”
顾忱怔了很久,突然就有点想笑。他从没想过,自己背负了很久的东西,萧廷深竟然早就知道了。他也从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
冰壑融化,冰雪消融,化作春天潺潺的暖溪,自心底缓慢流淌而过,与另一人交织在一起。
够了,他想。
他上一世兄长冤死,旧友离散,苦守燕北近十年,换来一个赐死的结局。
好在他重新获得了一次机会,为兄长求了一个公道,实现了少时的梦想,没有再错过萧廷深。
他获得了一颗心。
所求不过如此而已。
第五十九章
因为云霜的倒戈,他们找到了皇太后所做之事的切实罪证,并在萧廷深大婚日期的前两天起草敕令。
这道敕令由顾忱执笔,条条款款清晰无比地列出了皇太后的罪状。然而在如何处理上,萧廷深和顾忱却有了点分歧。
“五马分尸。”萧廷深垂着眼翻看那些挖出来的信件,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但语气却异常狠辣,“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竟然还差点杀了你……”萧廷深冷笑一声,“别的朕都可以容忍,她敢打你的主意,朕绝不会放过她。”
顾忱刚刚看完王永恪在淮河之战中回给皇太后的信,还有一些信件不属于大靖文字,是百夷文。顾忱原本打算找阏氏问问,但又觉得此事太过敏感,于是便找了宫中大学士,把这些文字一一翻译了过来。
皇太后和王永恪通敌叛国,害死顾忱兄长,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先前只是没有证据,无法贸然处理萧廷深嫡母,可如今,这一封封往来信件就是铁证。
顾忱本该同意杀了她的。
可当他坐在书房里,安静看完那些信,再安静注视了一会儿萧廷深之后,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宁静和满足。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已经别无所求,已然心愿得偿——他绝无可能再落得前世那个下场。而如今朝内的方方面面都已经在重回正轨,再不会有无辜者枉死。
大靖只会越来越强盛,而往年头疼的鄂南边境平稳,今年也并无战事。
“不如饶她一命。”顾忱说,“她终归是你的嫡母。”
不管怎么说,对嫡母痛下杀手,还是五马分尸这种残忍的刑法,必然要在天下士子之间掀起一场对萧廷深的议论。萧廷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帝位稳固,名声也比前世好了太多,顾忱不愿再横生枝节。
萧廷深沉默片刻:“朕不想放过她。” 笔趣阁网址m.biqiudu。com
顾忱顿了顿——萧廷深幼时在她手下吃了不少的苦,更别说自己的母妃都险些丧命在她手里,他不愿放过她,也有这一层因素吧。
这么一想,顾忱立马心一软,心想罢了,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萧廷深……他想杀她也是正常的。
“好吧……”
“不如这样……”
顾忱刚一开口,萧廷深也同时开口了。两人都是一愣,顾忱忍不住失笑:“陛下先说。”
“就不用那么极端的刑罚了。”萧廷深淡淡说,“朕给她留个全尸。”
顾忱:“陛下?”
“她曾经那么对过你。”萧廷深笑笑,“朕就也赏她一杯鸩酒吧。”
说罢,他在顾忱额前轻轻落下一吻:“朕给你报仇了。”
大婚前一日,萧廷深下旨礼部停止筹备大婚,并传令各部官员到紫宸殿。
魏德全当众宣读了顾忱所书的敕令,一条一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公布了皇太后所做过的事。通敌叛国、陷害忠良、结党营私、毒害先帝子嗣……每一条都足够震撼人心。
在结尾,魏德全宣读了对皇太后的处置:念其是先帝皇后,陛下嫡母,因此网开一面,赐鸩酒,留全尸。即日起,这道圣旨晓谕天下,要在天下人面前还枉死者一个真正的公道,要让天下人都明白这其中的真相。
再者,对于无辜受牵连者,如顾氏第三女,会予以补偿——萧廷深没有提前告诉顾忱,他给顾怜赐了一个郡主的身份,封号永宁。
站在下首的顾忱不由自主愣了愣,随即抬眼去看萧廷深。对方正垂着眼,看上去一派心不在焉的模样,但顾忱却分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笑意。
他知道萧廷深这是在为顾怜之后的日子打算——顾怜曾被指婚给萧廷深,就算最后大婚取消,在大靖,她都是一个已经被天子议过为后的女子,寻常人家是不敢娶,也不能娶的。为了避免顾怜日后被人议论,萧廷深索性拔高了她的身份,和本朝郡主的封号一样,都是“永”字开头,这是极大的荣耀了。
如此一来,顾怜不仅不会被人议论,反而还会瞬间炙手可热,家世稍微逊色一些的,恐怕都轻易不敢上门提亲。
顾忱忍不住笑了,心底一阵感动。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萧廷深想到的还不止这些——
“……顾忱当居首功,着,封顾忱为怀远侯,食邑千户……”
顾忱吃了一惊,忍不住又向萧廷深看去。这位陛下对他轻轻笑了笑,做出了一个口型。
他说:“给你的聘礼。”
聘礼……顾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丝喜悦之间还夹杂着一抹不好意思。怀远侯,亏他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