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早两天这么问她,再哄哄她,她可能会撅个嘴,撒个娇,说:“你太抢手了,有时候跟你在一起特没安全感。”
或是:“看到你跟别的女的在一起那么亲密,我心里难受。”
但现在,她那点儿使小性子的热情就跟一块慢慢燃尽的蜂窝煤炭似的,想着也着不起来了,心也和那冷却的绿豆汤似的透着丝丝凉意。
她看着他说:“天儿热,把那碗绿豆汤喝了,你就走吧。这两天我仔细想了一下我俩的事儿,我觉得我草率了,咱们在一起并不合适!”
她的眼神和声音冷得让他心寒。
他顿了一顿,握着她的手松了一松:“我不喜欢揣度别人的想法,你就给我句明白话,是不是真就这么拉倒了?”
“是!以后别来了,我不会再给你开门了。”她说得斩钉截铁,一层雾气却不争气地蒙上了双眼。
他又顿了一顿,握着她的手又松了一松:“你想好了?”
她强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点点头。
“好,我尊重你。”他“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嘴唇在她脑顶上轻轻贴了一下,说,“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换了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晓芙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留在她脑顶上的那一吻的温度慢慢扩散到了空气中,她觉得一种虚空慢慢攫住了她的心,直等听到楼下有车子“轰”地一声驶离的声响,她才一俯身趴在那堆散乱的证书中,“哇”地一声哭了。
她给他盛的那碗绿豆汤还在桌上搁着,一口未动。
新纪元的桃花眼
六月底的艳阳如火炉一般炙烤着这座古城,满街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也没法挡住那像一层蜘蛛网似的裹在人皮肤上的黏热,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晓芙的求职现状却与这热天截然相反,接二连三地遭受冷遇。经过金融危机洗礼后的求职市场比往年更加得路漫漫其修远兮。
然而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她也学会了一些“流行”的门道儿,比如把简历弄得花哨些,比如附上一张跟明星写真似的大照片儿……
结果她还真得到了几次面试机会,可惜面试后不是她嫌人家不靠谱,就是人家嫌她资历不够。
直到有一回她去应聘一家银行的柜面,给她面试那人把她带去营业厅,指着坐最中间正给人办业务的一个小姑娘,对晓芙说:“x大的一本,学金融的应届生,现在也只能坐那儿。我不是打击你,是告诉你,现在的就业形势就是这么严峻。”
看晓芙一脸的失落,那人有些不忍:“姑娘,你跟我闺女一样大。我给你指条明路,别再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撞了!你呀,还是去干你的老本行吧!”
“做外贸?”晓芙问。
那人笑了:“我感觉吧,你这人太实在,不合适做外贸;不如打个擦边球,搞搞外语就挺好,别浪费了你辛辛苦苦考的这些个证书。”
一语点醒梦中人,虽然没被录用,晓芙还是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那家银行。再在网上看招聘广告的时候,她就有针对性地专找那些和外语相关的工作,可惜投出去的简历全如石沉大海一般。
一天,她看到一个叫“新纪元”的外语培训机构招聘雅思班老师的广告,兴趣很大。这回她放聪明了,没在网上继续石沉大海,而是找到了那家机构的网站,然后在网站上居然搜到了机构负责人的邮箱,给那人直接发了封邮件,做了自我介绍,表示了一下自己对职位的兴趣。她一大早就把那封邮件给发了出去,等到晚上,也没回音。
她不乐意在家守株待兔,第二天一大早便带上所有的英语证书和简历直接去了那儿,点名要见那个叫周峙的负责人。
前台小姐问清了她的来意后,一查记录,发现没有她根本没有预约,便委婉地告诉她,周总很忙,让她留一份简历,然后回家等消息。
有了前几次的面试经验,晓芙知道假如她就这么离开了,这事九成就又是打水漂儿了,于是便说:“没事儿,我就跟这儿等着好了,等到他不忙为止。”然后真就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
没想到这一坐就坐到了中午,机构里的工作人员、来上课的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出来,乘电梯下楼去吃午饭了,也没人理她这茬儿。
前台小姐去后面厨房用微波炉热饭的时候,一个送外卖的小弟忽然走了进来,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径直朝一身职业装的晓芙走了过来:“小姐,请问您知道周峙先生办公室在哪儿吗?”
晓芙只愣了一下,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说:“知道啊,给我吧。”然后迅速起身拿出钱包,付了钱,接过外卖,大摇大摆地往里间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的神色太过笃定,路过格子间几个正吃饭聊天的女孩面前时,她们只是对她行注目礼,竟没过问她的来路。
她很顺利地通过门上的牌子找到了负责人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正伏案看一份文件,晓芙猜这就是传说中的周峙了。她在门上轻轻敲了敲,那人从文件上抬起了双眼,那是一双有点内双的桃花眼。
她在那双透着惊讶的桃花眼的注视下走了进去,把手里那份外卖放在了他桌上,说:“周总,这是您叫的外卖!”
“现在送外卖也得穿西装套裙吗?”桃花眼的口吻里有些调侃。
晓芙笑了笑,说:“我叫张晓芙,对你们暑假要开的那个雅思班老师的职位特感兴趣,昨天给您发了简历,可是估计您日理万机的,也没功夫回我,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可是前台又说您太忙,没时间见我……不管怎么说,您慢慢儿吃,我还跟门口等着!”说着,便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
她刚回到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不到两分钟,桃花眼便双手插裤兜里走了出来,她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把刚刚忽略的细节都补回来:此人属如假包换的小白脸型儿,做派也像。瞅人那一身蓝白相间的保罗衫,愣是一丝褶子都找不到,领子也很随潮流地跟那儿竖着;头发似乎也喷了不少啫喱,像被牛舔过似的;并且,随着他越走越近,一阵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道也钻入了晓芙的鼻息……晓芙一向觉得,男人弄这么精细,不做同性恋太可惜了。
此人在离晓芙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淡淡说了句:“进来吧!”
晓芙忙起身,跟着他又进了那间办公室,看见外卖还未拆封。
那厮只翻了一下她递过去的纸质简历,便很不厚道地笑了:“我们这儿的代课老师可都是师大外语系的高材生。”
晓芙凳子还没坐热,绝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那也不代表我英语比他们差,充其量只代表他们别的科目比我强。”
桃花眼闻言,仔细地瞅了她一眼:“口气还不小!来我们这儿上课的学生多数都是想出国留学的,你想来教课,雅思怎么也得考四个7。”
“四个7就四个7。”
“我说的是a类。”
“我也没说是g类。”
江湖中茫茫的“烤鸭”大军都知道,a类比g类的难度要大一些。
“那你先去吃个午饭,一点半回来测试。”桃花眼看看表说。
“不用了,我不饿,你现在就给我测呗。”晓芙马上说。
那厮又仔细地瞅了她一眼,然后亲自带她去了测试中心,给了她一套剑桥雅思真题,替她放了听力的cd后就出去了。
三个小时后,前台小姐来把卷子收走了,机构里的一个美籍外教亲自给她测试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