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顺军就再次摆出了进攻的架势,依旧是首先炮轰,然后再登城。在昨天炮击中损坏的城墙虽然经过了一夜的修补,但临时的修补并不足以恢复关城的防御力,在顺军一顿乱炮之后,城上临时搭起来的女墙之类的设施也都基本上损坏殆尽。
在大半天的炮击之后,(考虑到这个时代,火炮的射速,尤其是持续射速是非常低的,其实持续半日的炮击打出的炮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顺军再次抬着云梯发起了进攻。明军虽然拼死抵抗,但是顺军依旧在好几处登上了城墙,并且站住了脚。
“好,非常好!这座城拿下来了。区区一座关城,几千个兵,就想要挡住老子,真是不自量力!”李自成站在远处,望着宁武关的城墙道,“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更多的顺军登上了城墙,并且沿着城墙向着关城的城楼进攻,试图拿下城楼和城门。城墙上的战斗非常的残酷,双方都是刀盾兵顶!在前面,后面是长枪,然后是鸟铳或者是强弩,城墙上地方狭窄,几乎没法闪避,后面的人向前涌,前面的人也没法站住脚停下来,只能硬生生地撞在一起。士兵们的盾牌撞在一起,他们奋力的想要用自己的盾牌将对手推倒,或是用自己的盾牌将对手的盾牌撞开,然后用手里的刀剑解决掉对手。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然后又被好几只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人的脚踩在底下。周遇吉虽然指挥军队拼死抵抗,但是顺军大多都是生力军,而他的士兵,尤其是他的家丁却都是伤兵。所以,在这种很大程度上靠力量来决定胜败的混战中,他的士兵明显的处在了不利的位置上,不断地被顺军击退。
“大帅,不是兄弟们不拼命,实在是顶不住了。大帅,我们顶着,您先退到城下面去吧!”家丁周猛一边挥动盾牌,将一个敌军推开,一边朝着周遇吉大喊道。
“老子就死在这里!再退还能退到哪里去!”周遇吉也大喊道,他的左手完全没放用力,但他依旧用右手握着一柄雁翎刀站在前面战斗。在这样的战斗中,没有盾牌的保护,很容易就会被击中,所以虽然他的家丁围在旁边,挥舞着盾牌帮他挡住了不少攻击,但是他依旧又被击中了好几次。好在大都被铠甲挡住了,受的伤并不算重。
就像周遇吉说的那样,他们的确是无路可退了。他们当然可以退下城墙,退到城墙后面的街道中去和顺军巷战,但是,宁武关本身就不大,整个关城城墙的周长也只有三公里多一点,城内的面积其实很小的,最多也就是一平方公里多一点。(顺便说一下,中国的一些史书上面的数字真是不太好相信。某些书中提到李自成在宁武关屠城,杀了数万平民。先不说宁武关本来就是个关城,是军城而不是一般的城市,就看它这巴掌大的面积,里面居然居住着数万平民,这个人口密度,都要吊打现在的大上海了)退到这么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去,又能够坚持多久?而且在城墙上,因为地形的限制,顺军人数虽然更多,但却很难施展开来,因为城墙只有那么宽,交战面上一次性只能投入那么多人。但是如果退了下去,退到了巷战环境中,交战面就大大的扩大了,对方一次性能够投入到作战中的人数自然就多了很多,这样一来,明军就越发的难以抵挡了。
不过,虽然周遇吉和他的士兵们都非常英勇,但是单靠英勇并不能解决问题,并不能改变物理的规则。激烈的战斗极其耗费体力,虽然周遇吉尽可能的让士兵们轮流休息,但事实上,因为战况激烈,士兵们根本就没有充分休息的时间。
所以到了中午左右,周遇吉的部队还是不可避免的崩溃了,周遇吉的家丁们全都战死了,他本人在战斗中又挨了好几刀,但最为致命的还是有一支长枪直刺过来,刺穿了周遇吉的铠甲,直刺入他的小腹。周遇吉倒在地上,他很努力的用右手举起雁翎刀想要自杀。但是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右手上,他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脸看不太清楚的贼将正低头望着他。
“你是周遇吉?”那个贼将问道。
“老子就是周遇吉。杀贼……杀贼……”周遇吉很努力的说,只是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涌出来,让他的声音非常含糊。不过那个贼将却似乎听明白了,他挥了挥手两个贼兵过来将周遇吉捆了起来,从城墙上拖了下去。
两个贼兵和那个贼将拖着周遇吉,将他一直拖到刚刚骑着马从城门里进来的李自成面前。
“万岁,这就是周遇吉!”那个贼将半跪下来,对李自成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看了看被两个士兵架着的周遇吉。这时候周遇吉的头盔也被摘掉了,头发披散下来,脸上全是血污。小腹那里还有有个巨大的伤口,半截肠子流了出来。李自成知道,这样的伤势已经是没得治了。
“这是何苦?”李自成叹息道,“如今天命已经不在明朝这边了,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了。何苦还要这样拼命?早早归降大顺,大家都能保住性命,岂不美哉?”
不过显然,如今已经是弥留状态的周遇吉已经不太听得到李自成的声音了。不过他的嘴巴还是在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呢?”李自成问道。
一个士兵把头凑过去听了一下,脸上满是犹豫的神色,却不回答。
“他说什么呢?”李自成又问道。
那个士兵一下子跪了下来,道:“万岁,他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