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道:“看民意,按我朝律例,陈老先生是必定要进清白司的,软禁在家是法外开恩,若群情激奋,父皇下旨让陈老先生免进清白司,就会有官官相护之嫌,有损皇威。”
“那目前……”
“目前百姓们都是看热闹的心态,还没有特别激愤,现在当务之急是另找人证反驳卖花女之词。”
我烦躁地喝了口茶。
“那就只有等了。”
等了几天,我没等来松江郡的证人,却等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百越首战告捷,但有一名高级将领意外陷入沼泽中,双腿遭虫蚁啃噬,已现白骨,虽保住了一条命,但终生都得坐轮椅。
同时,又有人弹劾沈辰延误军机,这一次上书弹劾的是个言官,刑部议法中郎,靠嘴皮子吃饭的,在朝堂上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直言正是因为沈辰延误军机,致大宁朝军队元气大伤,才会使叛军首领余烬复燃,我朝折损一员大将和无数士兵,还道出了沈辰突然回京是为我长姐的事,指责沈辰因私误公。
若只是沈辰因私误公,也就罢了,但沈辰之“私”乃是我长姐之事,所谓“公”又是军中战事,这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戏码本就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偏偏前段时间,二姨娘昔日的风尘女身份又被人翻了出来,两重叠加,便成了我长姐耳濡目染风尘女母亲的狐媚手段,迷惑了少年英雄天纵英才沈大将军,不仅攀高枝做了将军夫人,还祸害得沈将军延误军机……
这已经不仅仅是红颜祸水了。
三皇子道:“这只是沈夫人的恶名,还有陈老先生那边,卖花女的故事已经传开了,加上沈夫人的事,众人都说是陈老先生教子无方,仗势欺人,说陈家家风不正,对良家女子始乱终弃,却纳风尘女做妾,还连累了沈家,如今连市井孩童都把这些事当故事传。”
这已经隐隐有当初李氏倾覆那身败名裂臭名远扬的感觉了。
我闭了闭眼,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刑部那边怎么说?”
“刑部已去陈家查问了,陈老先生已承认了教子无方之罪,但坚决不认仗势欺人一条,陈老先生的独子——陈娘娘,就是你父亲,他说他年少荒唐,流连烟花之地,但从不曾欺负过良家女子,按刑部的意思,此事恐怕还要去松江郡调查取证,在定论之前,陈老先生与陈公子都得去清白司待着。”
“皇上呢?有没有提过免进清白司的事?”
“父皇没提。”
“沈辰不是派了人去查吗?怎么人还没回来?”
“沈将军已传信去问了,陈娘娘,你且安心等着,清白司并非刑狱之地,陈老先生只待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我简直恨极了这个“等”字,但我困于深宫,连这外面的消息都是靠三皇子告诉我的,我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心等待几日。
几日后,又有恶耗传来。
其一,是祖父已进了清白司,且父亲和二姨娘也进去了,陈家有衙吏守着,只允许家仆进出,形同软禁。
其二……
“沈将军派去的家仆在乘船返京时遇上风浪,溺死于松江,而沈将军遭多人弹劾延误军机,虽父皇说了不追究,但沈将军已成为众矢之的,再不能派人出去了,若等刑部查案,至少要等一个月。”
“砰”地一声。
阿柳一声惊呼,所幸我冬日穿得厚实,并没有被烫伤,阿柳唤人进来扫走了碎瓷片,又给我换了件外衣,将湿外套上的茶叶抖进火炉。
冯静仪道:“沈将军那边的困局,在于百越战事陷入僵持,陈家的困局,在于陈老先生年岁已高,身边又无松江郡证人反驳卖花女的话。”
三皇子道:“是的,陈娘娘,我已经申请了去百越军营,沈将军已将百越的情况细细说与我听了,我必定能解决了沈将军的难题,但陈家那边,我帮不上忙,无论是另外找人证物证反驳卖花女,还是安抚陈老先生的情绪,都得由陈娘娘你自己想办法,我也跟曦姐姐打了招呼,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让顺子去找裴统领,通过裴统领联系曦姐姐,曦姐姐会帮你的。”
我道:“你要去百越?什么时候出发?皇上同意你去了吗?百越已有众多将领,你以什么理由去百越战场?”
三皇子笑道:“陈娘娘,你忘了吗?我和沈将军还有师徒关系呀,师傅深陷流言指摘,我蒙沈将军多年教导之恩,自然要为师傅排忧解难了,父皇也同意了,我已经定了三天后随运送粮草药物的队伍出发,只是……”
三皇子顿了顿,似乎很是疑惑。
“父皇非让我去长公主府找萍姐姐道别,也不知是为什么。”
第94章 桃花芳香
这状况实在是混乱极了,我也说不出什么劝告三皇子的话,只道:“皇上让你去,你就去吧,反正你跟长公主不是一向亲厚吗?”
“也是。”三皇子笑道。
三日后,三皇子前往百越,我获得了送行的资格,与皇上一同站在城门上。
我远远地看见孔乐身边站着一个不似仆从的人,以布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形高大,瞧着很是陌生,还有几分百越人的感觉。
我道:“焕儿,那人是谁?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
三皇子笑道:“那是萍姐姐府上的百越奴,我去找萍姐姐道别那天,萍姐姐非要塞给我的,说是此人在百越长大,行迹遍布百越,善骑射,有武功,且绝对忠心,让我在百越一定要时刻带着他。”
我道:“听着是挺不错的,不过他为什么要遮着脸呢?”
三皇子道:“此人已毁了容,面容恐怖,为防止吓着别人,便需遮着脸。”
我道:“战场上用布巾蒙面怎么方便呢?还是给他弄个面具吧。”
三皇子道:“好,那我就让人给他打个面具。”
武将中有规矩,师傅有罪,徒弟立功,是可以将功赎罪的,何况这徒弟还是个皇子,三皇子一走,关于沈辰的流言便平息了不少。
三皇子离开的第二天,我写好书信,正要派顺子去寻沈辰早先买通的内务府那人,却突然听到宫人禀报。
“容嫔娘娘,二公主身边的李嬷嬷求见。”
冯静仪道:“二公主由废后李氏抚养长大,这李嬷嬷应当是昔日李家的家生子,被赐了主人家的姓氏,又被李氏赐给二公主。”
我去了外殿,李嬷嬷立刻行礼道:“奴婢见过容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