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外直渎山上有一处绝妙的所在,一块悬石峭壁兀现江中,形状宛如飞燕横掠。
石上山林葱郁,壁下江水波涛汹涌,每逢晴日晚阳西落,与江水相连之时,自山顶下望,便可欣赏到残阳浅朱,江山金碧的燕矶夕照。
燕子矶,自古以来便是南北互通的重要渡口,昔日秦皇南巡便是由此处开始,数百年间都是天堑之南与采石齐名的重要门户,故有时下盛传的“燕子采石登一渡,南家社稷唾手得”之说。
天色向晚,直渎山中一座丛林掩映的茅屋之内,朱离正坐在由泥草简搭而成的土榻边沿,忧心忡忡的望着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
榻上之人体态清瘦,面上更是惨白的看不出半点血色。
由于事出匆忙,没有来得及准备行李,是以这会儿身上只盖了半边破褥,而显露在外的素布白衣肩胛骨的位置两片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渍触目惊心的展现在那里。
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天生一副眉目清秀的面庞,或许是近来遭受了太多困苦,所以看上去着实憔悴,他便是徐衾,负责统领晏陵军的少帅,若非有所提及,谁又能想到这便是几个月前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
朔永安捧着一方木盆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朱离就着盆中热水更换了一下徐衾额顶的汗巾,随即谨慎的吩咐道:“一定要让焦绰他们严加警戒,主公尚未苏醒,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朔永安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朱离叫住:“时候也差不多了,这样,你和陆钦秘密潜回大营,将主公获救之事禀报赵代帅,务必快马来接!”
朱离回看了徐衾一眼,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自早间来到这里便开始发烧昏厥,主公乃金玉之身,若再不寻郎中医治,真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朔永安走出茅屋,便叫上了飞蛇卫另一位统领陆钦,二人下山径直奔着晏陵军大营去了。
朱离哀叹一声,正要拿手去翻徐衾额顶的汗巾,却冷不防被徐衾扬起的右手攥住了手腕,朱离下意识的送目望去,徐衾已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情此景,朱离欣喜若狂:“主公,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徐衾的气息微弱,朱离不敢怠慢,将劫牢之事一五一十的对自己的主子说了。
听完这些,徐衾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股恨意自眉宇之间腾然而起,良久,才若有所思的轻声问:“锦娘安危如何?”
“主公放心,前些日子末将便遵照早前约定安排妥当,黄姑的人日夜在天牢附近盯着,不会有半点闪失!”
听到这里,徐衾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定,黄姑是这大兴国中最好的六甲幻士,更是自己岳父的外甥女,这件事交给她办,必然万无一失。
徐衾轻咳一声后,望着朱离略显责备的说:“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妄累无辜之人。若是因为救我,将那个无辜的狱卒陷入死地,与屠夫何异?”
“末将谨遵教诲,当日事出紧急,所以才……”
还没等朱离说完,徐衾便和声打断道:“不用说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对了,待到我们安全之后,务必将此前承诺的银两尽数交给那位救我性命的朋友。”
朱离点了点头,徐衾的气色也稍微回转了一些,在部下的搀扶下,缓缓的倚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这位少年将军四下里看看,强忍着肩胛骨传来的隐痛问:“永安呢,怎么醒来后一直也没见到过他。”
“就在主公醒前,末将派他和陆统领回营向赵代帅禀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