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暗香盈袖,弯弯柳眉下是一双会发光的桃花眼,便是不笑时,也是一副温柔娇美,脉脉含情的模样。
“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很有趣?”座下之人轻轻吐字,言语中甚是慵懒,“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你担心我?”心里的些许期待让女子的脸微微泛红。
傅汝玉端起小桌上的药碗交给身旁的宫女,示意她来给元妍喂药,“我护得了你一时,又怎能护你一世。”就这么两句话,让女子脸上的笑意如秋风扫落叶般全都消失。
五年来,多少回,自己会梦见那样的情景。
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对自己说话,同自己笑,也会发脾气,但更多的是宠爱,就像以前一样。
睁开眼之前,自己的心中就有小小的奢望。
果真如愿,坐在自己床前的,真的是他。
她也想,自己应该满足了,可是,她不甘心。
“傅哥哥,你成亲了。”似乎是询问,但又是以陈述肯定的语气结尾。
元妍说话的时候,傅汝玉正看着窗外的天色,心里估摸着他的小妻子是不是已经起床了,她看见自己不在会不会生气,一生气会不会不吃东西,昨晚刚刚做了激烈的事情,不吃饭补一补可不行,他得快些回去才是……他走着神,元妍的话他也没听到。
元妍扯扯他的袖子,傅大巫这才回过神来,只听她讲:“当年的事情,本宫很是对不起你,那时年轻气盛,做了很多糊涂事……害你断腿,本宫,”她顿了顿,“我很对不起,傅哥哥,你能原谅我么?”
傅汝玉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出长袖,额前碎发虽隐约遮住了他飞扬的剑眉,却挡不住那双缱绻的细长眼,他轻轻勾起嘴角,柔声浅笑,“我一直都不曾记恨过你。”
“那你为何忽然成亲,”元妍很是不解,“难道你不是因为负气,故意气我?”
这个时候,她甚至希望他可以记恨她。
还是笑意盈盈的一张脸,语气却不再那般轻飘,“我是真心喜欢阿狸。她没有我,或许还可以好好活着,我没有她,不行。”
一旁的宫女们发现,提到这个‘阿狸’,巫祝大人整个人都烟火气起来了,更让人想亲近了呢。
“不过,”元妍美眸微垂,“听说她是从山里来的,无父无母,我怕她是为你的地位和钱财才……”
傅大巫哈哈一笑,“阿狸?她才没那么聪明。”
元妍只觉得很委屈,“我也是怕你被骗了,我希望你幸福,真正的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傅汝玉笑得眉眼弯弯的,“真正的幸福。”
元妍手一抖,樱红色小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
半响之后,她又恢复了乖巧娴静的模样,一口喝光小桌上的汤药,抹抹嘴,莞尔问道:“她很美?”
傅汝玉已经开始收拾起药箱,随口答道:“是个小美人儿。”
元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韶华易逝,青春如花,十年之后,当她年华不再,容颜老去,傅哥哥,你是否会爱她如初,地久天长?”
他合上药箱,直起身,“其实,我也在担心这件事。”
“对自己没信心?”元妍挑眉。
傅汝玉下意识地揉揉太阳穴,“我已过而立,阿狸却才二八,十年之后,我是个快要知天命的老家伙,她却正是妖娆好年华,我真怕她嫌弃我,不要我。”
宫女们相视苦笑,巫祝大人这副害怕被抛弃的小黄狗姿态,居然瞧着一点都不讨厌。
就在元妍帝姬怔怔的时候。
“帝姬殿下,臣退下了。”他郑重施了国礼,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殿外。
帝姬殿下么?
这么生疏的称呼。
元妍的眼中尽是落寞,她苦笑一声,缓缓披衣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纤细的身子显得那么羸弱,推开门,她望着他的背影,只是问:“除了美貌,她有什么好……”
侍女们心中轻叹,这是多么傻的问题。
可在情情爱爱面前,纵使是万千宠爱,无比尊贵的帝姬殿下,也变成了最普通的小女人。
“阿狸啊……”傅汝玉微眯双眼,尾音绵长,“除了美貌,似乎也没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微微一顿,眸色深了几许,“不过,她令我欢喜。”
男子瞧着宫外徐徐炊烟,语气温柔,甚至有些缱绻之意,尤其是最后一句,轻柔得像是和爱人说的甜蜜情话。
无它。
她令我欢喜,便已足够。
元妍长叹,呆呆地目送傅汝玉消失在夜色中,没再说任何挽留的话。
她知道,这一次便是沧海别经年,他晨光踏雪而来,只为了结这段旧事,纵使以后自己再装病,他也不会来了。
她是帝姬,她有她的尊严。
五年前,她拒绝了他。
因为傅家的诅咒,她还是退缩了。
五年后,她想选择的时候,选择权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她很小的时候便见过傅汝玉,年纪小,面目记不清,只隐约觉得是个极其漂亮的哥哥,直到她十岁生辰那天,她才第一次正视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男人。
黑衣银裘,墨发如缎,细长凤眸,眼角微微上挑,眉间还有一点朱砂痣,不显女气,而是别有韵味。
那个日光微凉的午后,他立在梅花树下抱着小帝姬小皇子们一个一个地折花,他人长得美,又不冷冰冰的,女眷和孩子们都喜欢亲近他,而他也是来者不拒,随便个一鳞半爪,一言半语便把一群诰命贵女逗得花枝乱颤,脸上白粉直落,也把一群皇亲贵胄的公子们恨得牙根直痒痒。
一树梅花,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