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到这一点,她都忘却了一切,激动不已,紧紧咬着唇,又想哭又想笑。
还是流了泪,眼泪涌出眼眶,她泪眼婆娑地去看,掀了盖子放在边上,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煮好,楚滢拿了汤勺去尝。
汤勺很长,她伸进去的时候太激动,不知怎的勾了一下,滚烫的一个锅被她带得往外倾斜,砰地一声,直接从台面上摔了下来。
楚滢受惊般往外蹦了一下,灼烫的瓷片掉了一地,连带着滚烫的汤汁和炖好的骨头,撒了一地。
她离得太近,穿着露脚背的凉鞋,从脚踝到脚面,避之不及的一只脚被尽数浇了汤,楚滢大脑空白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神色狠狠地愣了一下,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猛地迸发而出。
时间是四点二十分。
从到家,她前前后后用了三个小时,熬得一锅汤,没了。
天要亮了吧。
夏天亮的早,五点多就天亮了,她还急着去医院看乌童呢,怎么办,她还着急着去医院看乌童呢。
他肯定醒了,他会不会怪她,他醒来的时候她不在。
她炖了汤的,她准备天一亮就给他送去,可是怎么办,马上就天亮了,她炖好的一锅汤,就这么没了。
没了啊。
楚滢不敢置信,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撒了一地的冬瓜和肉块。
肉块还散发着香味。
她多能干,她第一次炖汤就炖得这么好,乌童看见了肯定会夸奖她的,他应该夸奖她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不到也吃不到,怎么办,要不要再炖一锅,还来得及吗,她做起事来笨手笨脚,这么慢,还来得及吗?
她又想炖汤,又想天一亮就去看他。
可是怎么办,她到底要做哪个,楚滢六神无主,蹲下身去,愣神地看着满地狼藉,看着看着,泪水就划过脸颊,她犹豫着,抬眼看冰箱。
到底要炖汤还是收拾东西去看乌童?
她这样想着,都没注意到背后的厨房门突然打开了。
她响声太大,别说一楼的佣人,家里所有人都已经被惊醒,此刻,都站在门口,神色诧异地看着她。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及膝裙,蹲下去,背朝着所有人,蜷缩的后背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虾,裙子耷拉在地上,染了汤汁,看上去狼狈得不得了,她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就那样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干什么。
楚母看着她,一丝睡意也没有了,正想说话,楚滢却突然站起身来。
她神色急迫,往冰箱的方向走。
一众人这才发现,她一只脚被烫伤,通红通红,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红,有些地方好像都烫破皮,看得见皮肉和血迹,脚背上烫起了大大的水泡,连在一起,看上好可怕。
还有腿,她两条腿被瓷片划了好几道口,渗出血。
真的是太可怕了,楚母受惊般猛地捂了嘴,泪水从她美丽温柔的眼睛里落下来,染湿了手指。
楚滢好像不知道疼,她走得还很稳,步伐急促地往冰箱的地方去。
楚奶奶没下来,楚老爷子和楚沐,还有跟来的几个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楚沐似乎是有点害怕,声音轻轻道:“楚滢?”
楚滢的步子突然停在原地,怔怔地看过来,看见所有人都看她,神色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搓手道:“吵醒你们了吗?我就是想炖汤,笨手笨脚的,汤洒了,要重新炖的,要再炖一锅,时间已经不够用了。”
她说话和平时不一样,声音轻轻的,就像个正常的乖巧女孩。
楚家人夜晚知道了乌童出车祸的消息,却并不知道是因为她,此刻看着她,倒也第一时间联想到可能是乌童的缘故。
楚老爷子没有平时那么严肃,声音温和道:“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可以了。你这回来不休息,半夜做这个干什么?”
宋望已经说了乌童伤很重,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喝汤啊。
所有人看着她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都有些怕,竟是没人敢说多余的话。
“乌童喜欢喝冬瓜排骨汤,我做给他喝,天亮了就要送到医院去,说不定他昨晚就醒了呢,他醒来没见我肯定伤心。来不及了,我要赶紧再炖一锅,你们不用管我。”
“滢滢。”楚母崩溃地喊了一声,喃喃道,“你的脚,别做了,乖,妈妈帮你做,你的脚受伤了,你要休息。”
“诶?”楚滢看了她一眼,这才去看她的脚,她看了一眼,大脑倏然空白,站立不稳,她神色呆愣地跌坐在原地。
很疼……
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脚上传来的灼痛感一时间传遍全身,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下意识用手去抓,又恨不得剁了脚,还想胡乱地在地上打滚,减轻疼痛。
她伸手去抓脚,楚母连忙快步过去抓紧她的手。
楚滢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门边一个浅蓝色的碎花围裙。
白茉很多时候在家休养,最喜欢做饭,每次在厨房帮忙,出出进进,她围着的,总是那个浅蓝色的碎花围裙。
看着她惯常用的那个围裙,楚滢神色呆愣了半天,又哭了。
她这眼泪来的毫无征兆,就好像泉水从泉眼里涌出来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她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条围裙,半晌,彻底崩溃了,呜咽道:“白茉,白茉。”
她当年的确不是故意烫伤她。
爷爷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她才四五岁。
看见白茉在地上打滚,看见所有人都着急地围着她,她纵然觉得害怕,觉得慌张,心里有一种酣畅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