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心权势,不爱慕、非贪得,但却不代表他不会玩权弄势。
慕容悰昔日信任瑞王尤多,宁可让瑞王掌权也不让慕容恒势大,而今吃尽了苦头,看着瑞王成为摄政王再步步手握大权,他现在也是后悔的,这也是他下定决心戒瘾的缘故。
只是,放出的权想要再收回来又谈何容易,天下的乱局已成,非一朝一夕可改,而整天下的百姓都在议论慕容悰谋害先皇之事。
“朕望四哥看在手足之情上助朕一臂之力,联手对付瑞王。”
“皇上亦有万全之策?责”
“尚无,四哥可愿助朕?”
慕容恒想了片刻,“臣已有近三载余未入朝堂,对于朝堂之事了晓不多。民”
新帝的面容一凝:推搪!
他是瞧错了瑞王,以为瑞王当年能襄助先皇,便能襄助于他,可现在瑞王势大,咄咄逼人,九千岁!还差一千岁便是万岁,便为九五至尊。
新帝一面希望慕容恒襄助自己,一面又防备着慕容恒势大,生怕再出第二个瑞王。
慕容恒又道:“但是……臣会竭力襄助皇上。”
这几年,虽然慕容恒不问朝政,可新帝却听闻,瑞王、摄政王是惠王府的常客,虽然每次慕容煜父子都是来吃几盏酒便走,定是有勾结的。
“四哥何以证明自己的忠心?”
“皇上不信臣?”
慕容恒会真心帮他,新帝不信。
同样的,慕容恒也不相信新帝。
新帝哈哈大笑,一挥衣袍,“四哥且想好了再告诉朕!朕先回宫了!”他蓦地转身,领着便衣侍卫翩然而去。
二安子一脸莫名:“王爷,这新帝到底是何意思?”
“他不是来说服我助他,这是一招离间之计,要离间的是我与瑞王……”
新帝来了,说了几句话,可要是稍后瑞王知晓,定会对这谈话内容感兴趣。慕容恒对瑞王来说,是个可大可小的存在,但不多不少慕容恒又知晓瑞王手握五石散生意的事,新帝会怀疑是瑞王背里使了手段。
慕容恒借守母孝退让,更让新帝对瑞王疑心重重,新帝得位不易,他不想失掉帝位,狠下决心,忍受莫大的痛苦戒掉毒\瘾。
新帝戒瘾,这一点确实是慕容恒未想到的,怕是瑞王也没想到。早期使人给新帝下药,是慕容恒下的令,在新帝染上瘾之后便撤了自己的人手,保存自己的实力,后面的事却是瑞王在做。据慕容恒得到的消息,新帝一直怀疑对给他下药、令他染瘾的人是瑞王。
红燕道:“禀王爷,乔侧妃将酒席摆好了,问王爷可要继续用膳。”
“走!”
慕容恒心里暗自琢磨,新帝突然驾临,说了几句话便离开,明明知道他对新帝有芥蒂,就如新帝对慕容恒心存芥蒂一样。
而他与瑞王之间,仅仅是利益关系。
在皇家,亲情原就淡薄。
可新帝会不会还有别的招式?若瑞王得晓新帝驾临惠王府,又会不会生疑?
身为当权者,疑心重几乎成了通病。
就在他一路思忖之时,只听乔侧妃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尖叫声,却是来喜大唤:“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慕容恒紧走几步,冲入院子,只见三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院中,而乔侧妃与乔婆子已倒卧血泊,一侧是花容失色的来喜,正捂着受伤的右臂扯着嗓子大叫。
二安子、红燕纵身一闪,拦住两名蒙面人的去路。
慕容恒抱住乔侧妃,一剑毙命,乔侧妃早已香消玉殒。
对这个女子,他更多的愧疚,他们从未真正有过一次夫妻之实,可乔侧妃却付出了十分的真心痴情,这几年更是用心照顾着他,替他打理着惠王府,他亦给予了乔侧妃莫大的敬重与信任。
来不及说别离的话,乔侧妃就这样死了。
在新帝离开之后,乔侧妃没了!
二安子困住一名刺客,正要动手缚住,不想那人脑袋一歪,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立时毙命。
红燕这边也是一样,不待她与几名护卫捉人,人已经死了。
另一名刺客更是在激战中被护卫所杀。
三人全都毙命。
这些刺客全都是死士,以他们的武功,只要想活,定能逃出去,却故意与二安子等人久缠,在越来越多的护卫攻击下个个都选择了死。
这分明就是人为布局好的棋子。
慕容恒忘了时间,他以为自己不会心痛,可抱着乔侧妃的这刻,却难掩悲伤,就算对她无情,到底朝夕相处了三载有余。
“禀王爷,这是从其中一名刺客身上发现的。”
这是一枚摄政王府的令牌!
来喜大叫着:“王爷,是摄政王派人杀了乔妃,你一定要给乔妃报仇。”
慕容恒不语,垂眸看着怀里已没了气息的
tang年轻女子。他又忆起当年揭开盖头,初见乔侧妃时的模样。
他对乔侧妃男女之情少,兄妹之情多。
抱着乔侧妃,亦如抱住他心爱的妹妹。
一年多前,他另给安阳寻了一门亲事,将安阳远嫁南方益州,只期望安阳能得一平安避开京城的恩怨是非。前不久,他收到安阳从益州转来的家书,说她已怀有四月身孕,驸马待她颇是敬重,驸马原配留下的继女也甚是乖巧听话,与她所出的倩儿更是姐妹相称。
益州书香门第、名门世家公子杨明河,是京城杨家的一个分支,因祖上在益州为官,迎娶益州名门女为妻,后世子孙居于益州,便有了今日益州杨氏。
慕容恒将安阳下嫁益州杨氏,是听说杨家族规森严,有“男子三十无子方纳妾”的祖训,这杨明河早前娶有一妻罗氏,在其产长女时难产而亡,其人颇有才华,人品贵重,几方了解后,颇是满意,又让安阳与杨明河见了一面,二人皆是满意,就择了日子,选了心腹嬷嬷、备了嫁妆,将安阳嫁入益州为妇。
在安阳的家书中,难以压抑心头的欢喜,可见安阳对这位夫婿颇是满意。
这一夜,慕容恒一直未睡,他抱着死去的乔侧妃,脑海里翻腾的都是当年的温彩。
温彩因他而死,乔侧妃死在权势争斗之中。
他一直在回忆这些年的沉沉浮浮,对新帝慕容悰,他的惩罚便是天下战火纷飞,因他一己之私,造成了天下的乱象,而新帝的皇权受到了威胁,这更是对慕容悰的报复。
看重权势的人,却不能更好的掌控权势,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慕容恒突地似顿悟,这是一种明了,更是一种清明,原来在这尘世,于他最重的莫过于人间真情,对母亲秦太妃的情,对结发妻温彩的情,对儿子慕容标的情……可他的亲人,死的死,失散的失散,他活着又有何乐趣,虽然活着,却依如行尸走肉。
这世间,似乎再没有他所牵绊的。
慕容标在遥远的海岛得一隅之地安稳成长。
妹妹安阳远嫁益州,衣食无忧,终觅得一知冷知热的夫君。
他再无牵绊了!
他可以去做最想做的事。
可在这之前,他似乎还欠了乔侧妃。
乔家人得到消息赶到惠王府时,看到的是慕容恒抱着乔侧妃,此时的乔侧妃已经脱去了血袍,换上了她最爱的紫色凤袍,慕容恒甚至亲自给她化了妆容,她静默地躺在榻上。
来喜、来旺二人正呜咽出声。
“老爷、太太,从昨日到现在,王爷就一直陪着乔妃,谁也不许进去,他亲自给乔妃擦身换衣,亲自给她挽发描眉……”
慕容恒一举一动间,那样的温柔、深情,这是他当年想为温彩做的,可温彩被宫人送回时,已经换上了郡王妃的衣袍,而现在他用心地替乔侧妃打扮。
“王爷,妾今日的眉好看吗?”
彼时,他细细地瞧着乔侧妃,用手比划了一下,“左边眉尾略挑高了一些。”
他知道,乔侧妃希望他替她画一次眉。
“王爷,妾今日的发髻好吗?”
“你更适合挽堕马髻。”
他知道,乔侧妃听人说他会挽发,希望他能挽一次发。
乔侧妃生前,他未能替她完成心愿,她死了,他便亲自替她擦一次身、换一次衣,亲手给他描眉、点唇,亲自替她挽一次发。
即便他与她没有夫妻之实,可他承认乔侧妃是他的侧妻。
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即便乔侧妃死,她都不会知道,与她有夫妻之实的男子其实另有其人。
慕容恒突地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薄情的人,而他能做的也仅次而已,他的心早给了温彩,而他却该死的不能碰别的女子。
乔老爷在门外揖手道:“惠王爷,请节哀!”
一个男子得有多欢喜自己的妻子,才能在她逝后静默陪着,亲自为她打扮妆点。
慕容恒定定地看着乔侧妃,“那日,我答应巧儿,待我母孝期满,便携她远游,带她去赏百里洞庭的莲花,看东海的日出……没想到,这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昨儿黄昏,她还欢欢喜喜地替我备晚膳,让丫头挖出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