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轻飘飘地道:“我觉得还不错,除了他们俩不能有孩子,其他都挺好。”
“你……”青莺转而讥笑道:“若我哪日娶妻,你是不是也说挺好。”
温彩惊道:“你是断袖?
”
青莺讪讪地笑了,“反正我不喜欢男人,我就喜欢姑娘,像那种温柔可爱,又长得小巧玲珑的就喜欢。”
温彩张着嘴儿,这是什么状况,双双喜欢二安子,至少二安子还有男子气概,可是青莺居然与她说喜欢女人,这要传出去,岂不闹了笑话。“可你是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我就喜欢女人,要不是王妃嫁给殿下了,哼哼,要不我还真想抢过来呢。”
“越发胡说了,这话被殿下听见,小心他剥了你的皮。”
青莺冷哼了一声。
麻嬷嬷忙道:“王妃可别当真,青莺也是被双双闹得气糊涂了。”
青莺半是要胁地道:“王妃,你可得劝着双双,要不然……回头我就娶个女人为妻,看你拦是不拦,你拦不住双双嫁给二安子那死太监,我就做大燕朝第一个娶妻的女人……”
活脱脱的威胁啊!
麻嬷嬷大喝一声:“青莺,别太过分了,你好大的胆子,竟要胁起王妃来。”
温彩面露忧色,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双双与二安子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要不是因为青莺近来想方设法想把他们拆散,双双又气恼地和青莺斗上,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青莺认为二安子没资格娶双双。
可三顺儿、四财、五羊三个正巴巴儿望着:太监都能娶妻,那我们也有望了。谁不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日子,他们也想啊。所以,他们一直在观望,看雍王、王妃对这事的态度。
青莺才不要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生孩子疼得要死要活,还要被男人欺负,她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她说的是胡话,瞧把温彩吓得,不过这样也好,往后温彩再不会与她提嫁人的事了。
温彩发了会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早前都挺正常的人,怎么一个个这么古怪。
青莺说她喜欢女人,温彩可没瞧出来,她近来天天找二安子的不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二安子呢。
温彩思忖了一阵,最后勾唇一笑:臭丫头,又糊弄我呢,我看你定是喜欢上二安子,又不甘心喜欢个太监,这才胡说八道的。
青莺要是知道温彩这么想她,指定会跳得跺脚。
温彩不相信青莺喜欢女人,青莺是有些男人婆,可她也喜欢与护卫们说笑打闹。侍卫里头,有几个人喜欢青莺,又不敢表露,一旦表露出来,就会被青莺提着剑追得喊砍喊杀。
炎热的夏天过后,是凉爽的秋天。
今年春天,温彩让试种田庄将十亩树苗分发给了肃州各县,让他们在县城周围种上,用此绿化县城,还说“前人种树,后人讷凉”,鼓励各县镇、各村庄百姓多植树,树大了,树枝可以修剪下来做柴烧,还可以绿化荒山,改变土壤,对于温彩的这种用词,百姓们不懂,可试种田庄上的学徒们却学得很认真。
早前,因为瘟疫闹出的不快,随着西北各州入试种田学习的后生也被冲淡了,他们不敢说温彩的坏话,还指望学了技术回乡为一村、为一镇人效力,好让自家扬眉吐气呢。
去年腊月,西凉与大燕使臣在肃州谈判,西凉赔偿大燕一万万二千万两白银,含赎南小王爷的那笔,大燕答应帮西凉培养二百名种植人才,这些人才已在正月进了大燕京城农技书院,学期三年,三年之后他们就要回西凉效力,他们学的时候比大燕各地的学子还要用心,这也积极调动了大燕的学子,生怕在他们面前丢了脸。
农技书院的山长更是下发了“燕、凉学子大比”的通告,说每年秋天要让他们进行一次比试,每队出二十人,赢者可另得一百亩试种田,由他们自己决定如何耕种。
虽只得一百亩,收成的粮食却归他们自己所有。
这越发引得两边的人更是积极应战,这对他们来说,关系着各国的荣誉。
大燕给西凉培养种植人才的事传到了北边的启丹,启丹人很是羡慕,他们听说大燕这几年国富民强,百姓们家里有吃不完的余粮,甚至还有客商把粮食贩运到了启丹、西凉等国赚钱,这让他们更加确信大燕国富民强。
启丹是不是也要与大燕示好,缔结友邦?
不行,他们是对头,是敌人。
他们才不会像西凉那样,为了这么一点小利就赔偿那么多银子。但大燕粮食多得让他们眼红,他们可以秘密派人去大燕学习种植技术,再弄些粮种回来,他们启丹也可以让百姓吃饱饭。
肃州试种良田的学徒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但里头依然还有五十多名学徒不肯离去,他们除了学侍弄庄稼,还会果树嫁接术,学如何养牲畜等等,学的是全套技术,他们不走,温彩没赶,反而嘉赏了他们,又给了他们更多的种子,这次除了粮种还是各式蔬菜种子:番茄、豇豆等皆有。
他们得了种子,便托肃州城的同乡商人捎回家乡,不曾想有几个的种子被商人给贪了,还闹出了打架事件,最后由肃
州知州判定,由商人高价赔偿给田庄学徒。
可学徒们不答应了,他们只要种子不要银钱。
这东西都是极其珍贵的,在外头花钱都买不到。
商人重利,见这是好东西,转手用重金把种子卖给了肃州城的大户,大户们想靠这点种子再种出种子好卖高价。
闹了一场后,各地百姓都知道雍王府试种田庄出来的种子都是好东西。
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肃州城的百货行里推出了新品:种苗,各种蔬菜的、瓜果的种苗皆有,而其价格更是卖到了天价。
城中大户听闻,挤破了头,一大早就派家中下人在百货行的“种苗区”排队,直排成了长龙似的队伍,且是限量的,每类种苗,一个人不得买超过五株,除了卖种苗,还随苗附赠一本小册,上面清楚地讲解了如何种植,长到何种程度为成熟可食。
为此,温彩在肃州城内又狠狠地大赚了一笔。
同样的,京城百货行也推出了各种蔬菜、瓜果的种苗,甚至还有各种果树,这些果树全都种在花盆里,有大有小,价格各有不同,也卖出了天价。
慕容恒与温彩在肃州生活得如鱼得水,风光得意。
很快,慕容标三岁了,慕容植也满了周岁,兄弟俩感情很好,慕容标还教慕容植练武功,慕容植一岁两个月就会喊爹娘,也学会了走路,可就是太溺温彩,一会儿瞧不见就到处寻,对此,慕容恒很有意思。
“植儿是男子,怎的一天粘着你娘。顺娘,你也太惯他,镇日抱在手里也不嫌累。”
慕容恒火了,很火。
尤其是看着那缩小版自己的模样,就火得想抽慕容植。
他一说,慕容植将头埋在温彩怀里,又像以前那样试着要找奶吃。
过了一岁两个月,温彩就断了慕容植的奶,和之前对慕容标一样,换成了竹筒奶瓶喂养慕容植。
竹筒奶瓶也在百货行上架了,颇受欢迎,价钱不贵,便是寻常百姓也能承受,一些人家买了后就把奶挤在竹筒里,妇人下地干活,孩子饿了,就由祖母会姐姐们热了喂他,又方便又省事,还不会撒出来。
温彩不理,慕容恒直接从她怀里夺过慕容植,提着他的后颈,“臭小子,跟你哥哥一块儿学武功去,你是男子,又不是小女儿家,溺着你娘作甚?”一边骂着,一边提着慕容植去了后花园。
被慕容恒一闹,慕容植再见到父亲时,怕得跟老鼠见了猫,慕容恒一吼,慕容植吓得要躲,有好几次,他看到慕容恒进来,立即就爬到桌子底下藏身,还是被慕容恒拽了出来,又送到青莺那儿学武功。
当面温彩不吱声,待孩子不在跟前时,她方才与慕容恒大吵一架,“你把孩子吓着了,慕容恒,你再敢吓他,我和你没完。你没瞧他近来,他就怕。”
“他是男子,又不是女儿,你整天抱着他作甚,他一岁多了,该让他跟着瑞临学武,标儿现在都会使一整套剑法了。”
温彩懒得理他。
因这事,夫妻俩闹了几天,慕容恒见温彩生气,又买好吃的,又送好玩的,最后送了几株西凉传过来的奇花,这才把温彩给哄高兴了,只是慕容植跟着哥哥学了几天武,与慕容植亲了,还真与温彩疏远了两分。
这日,温彩又收到了冬葵的来信。
和以前两封一样,拆开外头的信套,里头还有一个信套。
她看了信,微蹙着眉头:“阿恒,这文秀娘写的信越来越让人摸不头脑。”
慕容恒接过信,但见上头用娟秀的笔迹写着:“雍王妃,安好!太久没写信了,子已能言会走,大病没有偶染寒,危奴婢心也……”
的确写得怪异,狗屁不通不说,还乱七八糟。
瞧着,慕容恒突地大惊失色:“顺娘,你每隔五字连起来看。”
温彩细瞧,这竟是“太子病危,余日不多,已瞒世人。”十二个字。
温彩忆起两年前,文秀娘也写过一封让她觉得奇怪的信,一转身将信寻出来,学着慕容恒发现的法子,每隔几个字再看,这封信的规矩则是三、四、五、六、七,再七、六、五、四、三,意思是,最先隔三字、隔四字,以此字数相隔再看,那信中所说竟是“太子呕血,不愿瞧太医,恐病重,请雍王相劝。”
两年前,太子就在呕血,却一直隐瞒和坚持到了现在。
夫妻俩面面相窥。
慕容恒惊诧不已,这么大的事,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怕是皇帝也未必知晓,因为文秀娘用到了“已瞒世人”这四个字,太子不愿让太医瞧病,定是府中有得力的郎中。
“传!二安子、秦虎速来小书房议事!”
温彩道:“青莺,你守在外头,莫让任何人进来。”
经过近一年的折腾,双双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二安子,虽说嫁了人,但她还在温彩身边服侍,偶尔也回去陪二安子。所有人都说二安子真
是好福气,把王妃身边的大丫头给娶了。二安子一笑置之,并不搭理。但太监娶妻的事原就不多,而娶的还是生得标致的美人,更令旁的太监羡慕不已。
秦虎听罢,惊道:“太子病危,这……不会吧!”
二安子一脸凝重,只不说话。
太子生了四个郡主,硬是没个儿子,奇怪的是但凡有姬妾怀上男胎,那胎儿准是保不住,就和昭贤太子妃当年一般,不是五个月,便是到了六个月也会莫名落胎。皇后为此杀了不少宫人,到底是于事无补,屡禁不止。
自打李良娣育下四郡主后,太子宫再没有任何一个姬妾有孕。
慕容恒面露忧色,“我们来肃州已有四年多光景,你休问我们是如何知晓此事,只说此事是不是真的?秦虎,本王知道你有些本事,且查查此事的真伪,若真是如此,我得提醒父皇善加留意。”
秦虎是十二肖的御狗,这件事慕容恒已经知道的,既然秦虎不说,他就装作不知。
两日后,秦虎传入宫中的密函就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看着信鸽传回的纸条,“太子病危瞒世人”只此七字,而最后却是一枚蓝色的小印,那印上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狗,这枚印鉴是专属御狗的。
皇帝沉吟着,“太子近来日渐消瘦,昨儿早朝,脸色就不大好。”空穴无风,秦虎在慕容恒身边,皇帝起身,大喝一声:“大人,传太医,随朕前往太子宫。”
大总管要高喊,被皇帝给止住了:“悄悄去吧。”
太子宫内一片静寂。
正阳殿,烛火摇曳,夜正阑珊。
文秀娘愁容满面地看着咳嗽不止的慕容恪。
两年了,早前原是寻常的小病,因为积劳成疾,因为不愿请太医诊治,更因他没放在心上,慕容恪似在惩罚自己,这病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沉重,直至现下经黄七先生诊断,“痨病”,尤其近来半月,一日比一日咳出的血多。
“殿下,还是传太医吧。”
慕容恪握笔的手未曾停下,摇头轻叹:“本王这病,本王心里清楚。”他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待他松开手时,只听心腹太监大福子一声惊呼:“殿下……”
那帕子上,却是一大片的殷红,释放出妖/艳的光芒,这不是血,是生机,那些鲜血,一口口被他吐到帕上,也流尽他对生的留恋。血中无痰,是越来越纯粹的血,太子的这诸多症状,正是民间所说的“肺痨”。
早前只是轻咳,后来咳得越来越厉害,为了瞒下病情,每次太医诊脉,他都隔着一道帘儿,让护卫冒充,也正是如此,这两年才一次又一次瞒过了太医,瞒过了世人,甚至没人知道太子病情加重。
文秀娘提裙跪地,“殿下,太子妃已经仙逝,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请太医吧……”
“晚了!”慕容恪望着窗外,“来不及了,本王这病不能治了。”
他带着罪孽,带着愧疚,自从周素兰离逝的那天,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他那时真的想随她去啊,无论天上、地狱,与她再做一回夫妻,待那时,他们的身边不会再有旁人,只有她一个女子便足矣。
当他明白什么是真爱,周素兰已经不在。
他只能在梦中再见周素兰。
他看到了皇后对权势欲/望的追求,看到了太子宫姬妾的算计与阴谋,他真的好寒心。如果对这尘世还有所留恋,他留恋与慕容恒的兄弟之情,留恋对父皇的孺慕之情,留恋这大好的江山……可这些,都远不及他最看重的周素兰。
皇后为了逼他振作,将安若带到身边教养,若是他这个月表现不佳,皇后便不许他见自己心爱的女儿。
上一回,他见到了安若,小小的她,眉眼里七分酷似周素兰,偏那小嘴儿、下巴与他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安若,他的心柔成了一洼水。
侍候安若的嬷嬷道:“三郡主,这是父王。”
安若便讷讷地看着,仿佛瞧看的是陌生人,因为一月才见一两面,她根本就记不住这个英俊、清瘦的男子是他的父王,她甚至不知道“父王”二字代表的是什么。
她嚅嚅地问道:“嬷嬷,父王是糕点还是果子,能吃吗?”
那一刻,慕容恪好不悲怆,眼里含泪,这是他的孩子,若是周素兰未被人下毒害死,他会有世间最温馨的家庭,有敬爱他的妻子,有可爱的女儿……可这些,都与他无缘。
安若虽唤他父王,却不知道父王是什么?
这就是他好母后教养的结果。皇后嘴上说要好生养育安若,可实则,她数日也难得见这孩子一面,对她来说,安若只是她胁迫太子听她话的工具。
被嬷嬷、宫娥带着的安若,是这样的怯懦,这样的惊慌,眼睛里满满都是对陌生人的恐惧,小小的身子更是往嬷嬷的身后藏躲,若不是嬷嬷紧拽着她的小手,她已经躲到嬷嬷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