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一脸凝重,这些日子因训练新兵的威严顿时流露,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威压,何太太倒退两步,目光胆怯。
温玄道:“何太太还是先回吧!这是我们温家人要相聚叙旧,你的确不合适。”
何氏欲阻,温玄摇头览。
温青为了捞他们出来,被宋家人给刁难了,可见宋家连温青的面子都不给,上回是为了他们兄弟,这回凭什么让温青出面再去救何瞻。
何太太想骂上两句,却在看到温青眼神的一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温青的眼神太吓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就算,还生得这么黑,偏那双眼睛明亮有神,犀厉如剑,光是一眼就能把人撕裂一般,这是只有身居高位者才有的眼神。
何氏哪敢强势带何太太进去,转身与何太太道:“你先回,这事我帮不了你,他的话你也听见了。”
宋珀拿结儿女亲家的事说话呢,温青不乐意,如果再让温青出面求情,原是不乐意的事也要应,再说何家原与温青无干,人家温青凭什么管这闲事。
温玄道:“娘就不能管这事,要是这次你非求着大哥来办这事,大哥不应不说,我们还自讨没趣,反倒把我们兄弟也给连累了。我们的嫡母是杜氏,舅家也是杜家……”
何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也有娘家,温玄这就要认杜家是舅舅了,实在可恶橹。
温玄扶着何氏进了门,何太太想跟进去,偏门婆子大喝一声:“来人,把这阿猫阿狗赶出去!把眼睛都擦亮了,不认识的人不许放进来。老娘被你们几个死小子害死了,这个月的奖红泡汤了,再有下回,就该扣我月例了。”
门婆子心头生气,抓着几个门丁斥骂了一阵,声声传到何太太耳里,却如同是骂她一样。温青不帮忙,但她不能就此认了,她得寻门道,一定要给温青一点厉害看看。
温青一进二门,汪三毛就迎了过来:“候爷,雍王殿下来接王妃了。在竹院花厅呢,奶奶备了两桌酒席。”
雍王在!温玄立时乐了,这真是好机会,他可以去雍王那儿好好表现一下,现在雍王殿下可是仅次于太子的皇子,听说六部都要给雍王几分薄面。
何氏的反应就是一个颤栗,想到上回雍王杖责,她依旧心有余悸,一转身拉着温玄道:“玉堂,我们……就不留中午饭了,我今儿过来,就是带阿玄来谢谢你,一谢你将他们兄弟捞出来,二是谢你给阿玄备的箱笼,你有心了!”
若在以前,何氏哪会说这样的话。
温青想:经历了一些事,到底是变了。
何氏要拉温玄离开,温玄僵在原地不动:“娘,大哥大嫂都备酒席了,你这样离开太失礼,都是一家人,吃了午饭才离开,娘……”
何氏是一刻也不想呆,她怕雍王。
温玄则是想见雍王,他别的本事没有,只认这拍马的功夫还不错,当初顺郡王都被他们兄弟哄得团团转。
母子俩僵持了一番,何氏离去,温玄却去了竹院。
午宴上,宾主尽欢,直至未时二刻才罢。
温彩跟着慕容恒回去了。
温青有两分醉意,躺在暖榻上睡觉,不多会儿就睡熟了。
梁氏温柔地替他添了床薄衾,低声问道:“候爷在二门上遇到中太太,怎的中太太没来?”
碧柳一早就打听好了,令何氏带了何太太来,却在二门被温青训斥的事给说了。
梁氏微锁着眉头:“无论是什么原因没应宋大爷的提议,候爷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事。”
碧柳道:“候爷是个直脾气,他是想让二爷、七爷记得是候爷把他们弄出来的。”
梁氏道:“就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夸大其辞,借此挑驳宋、温两家的关系。”
梁婆子怀里抱着睡熟的鹏远,示意梁氏到花厅说话,“奶奶,既然你想到了可能,就得防范此事。上回去拜访过宋家,明儿就是端午节,奶奶不如备好节礼,明儿我亲自走一趟宋家,就算两家不结亲,也不能让人误会,更不能被小人算计。”
梁氏点头,心里却想着:何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雍王府,栖霞院内。
慕容恒自温彩离开就禁欲,这会子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温彩进了内室,二五调和,一室旖/旎。
彼此累了,温彩躺在他的臂弯,嘴里低低地道:“不对哦!你今儿有些奇怪。”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眉毛,“我哪里奇怪?”
“你今天好粗暴,你咬我肩的时候,感觉肉都被你撕下来了……”
慕容恒一惊,扒起她的薄衫看肩膀,上面印下了两枚血浸的牙齿,再深一点就出血了,顿时间,脸色表情丰富,有意外,有愧疚,还有许多连他自己都道不明的情绪。
温彩暖声道:“阿恒,你有心事?”
他呢喃道:“明天,你不要入宫好不好,就说你身子不适。”
温彩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似要瞧出答案。
“我懂你,你也要信我,顺娘……”
“好。”
他不说,她便不问。
温彩相信他。
慕容恒想着自己的心事,强作欢笑地看着她,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上次,玉堂约宋珀父子吃饭,宋都督没去,宋珀却要饭间提出要结儿女亲家的事。”
“我哥应了?”
“你哥看着粗,心思细着呢,不肯答应,只说鹏远还小,待他知事了再订亲。可宋珀不依,拿着这事说你哥瞧不起他。”
宋珀倒会挑,一挑就挑上温青的嫡长子。
温鹏远将来是要袭爵的,照五军都督府的习俗,子承父业,从七八岁起就要随温青出入兵营、都督府,若不是自家没有好的继承者,通常这个都督就会延续到儿子,而父亲们也会给自家儿子建功立业的机会。
上一任西军都督是护国公李家,到了这代,李家同辈中没一个文武兼备的人,而西军大比武时又连续几届得了倒数第一,最终这西军都督落在建立诸多战功的冷家,冷昭获罪,又落到了定国公刘家。
而北军都督在先帝时便是嘉勇伯萧家,到了现在的嘉勇伯时,武功寻常,实在不成样子,皇帝登基后就落到了旁人身上,这其间又有五任,每任都是新兵比武的末尾,最终被换了下来,曾有两任是文臣担任此职,直至换成了温青。所以,这届新兵大比武,对温青来说至关重要,别人是干脆住在兵营,但温青想着梁氏坐月子,每日无论多晚、多累都会按时回家,只为陪梁氏一起吃顿饭。
刘维忠年迈,他虽担着西军都督一职,可实际在兵营忙碌的却是刘世子。对于五军都督存在的这种现象,各家也都习以为然,一旦这位置落到某家,都会当成是父子继承的官职一般善加经营。
温鹏远可是未来的重臣,只要温青夫妇在这孩子倾注一些心力,他就是镇远候世子,是北军都督的继任者,宋珀要把女儿嫁给他,看重的也是这点。
温彩脑海里浮现温鹏远的小模样,还不足百日的男婴就有人念叨上了,她立时想着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个男婴订亲的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不由哈哈大笑,直笑得肚子生疼。
“你还笑?你哥近来因这事闹心,宋珀倒干脆,‘要么结亲,要么结仇。’东军新兵素来以狠辣著称,每届大比武,死在东军新兵手里的新兵可不少。”
温彩问道:“你幻想一下,宋家四岁的小姑娘抱着鹏远订亲,这不是很可笑么?”她兀自大笑起来。她边笑边道:“将来他们大了,吵架的时候,宋小姐便可以说,‘温鹏远,把你能了,你小时候还在我身上撒尿了,我那时就能打你屁股,现在照打……’”
她惟妙惟肖的模仿,惹得慕容恒失声大笑。
一时间,笑声回荡在栖霞院的上空。
*
五月初五端午节,喝雄黄酒,采艾草,佩道理袋……姻亲、世交间更是要互送节礼,多是自家做的粽子、包子,也有的会送些卤食:卤猪耳、卤鸭、鲜鱼等。
一大早,梁婆子就奉梁氏之命去了宋府。
将节礼一送,梁婆子拜见了宋大/奶奶。
“我家奶奶向宋/大奶奶问好,奶奶说改日再登门拜访,家里近来有几桩喜事,大房的七爷、又有六爷都要在五月成亲。”梁婆子笑了一下,道:“奶奶说等忙过了这阵,再说少爷、小姐们的事,前儿我们奶奶请了春晖圣母庙的师太算了一卦,说我家少爷要配个比他年幼三岁、六岁、九岁的可成良缘。我家小姐的良人,小两岁、大五岁皆可,唯这两种方成佳偶。”
宋大/奶奶一听这话,自己有两个女儿,也有两个儿子,脑子一转,忙道:“比你家小姐小两岁、大五岁的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