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又名临安府,亦有十位美人名额。
为防被人钻空子,温彩又适时进行了规则调整,依旧是五人一组,分甲、乙两组,每次号牌发完就停止。
这一次有了前两回的经验,三人更是得心应手,而早前的各家小姐早早闻讯赶来。百姓们听闻姑苏有小户人家的秀才女儿入选,颇受鼓舞,亦积极参与,只是负责登记报名的小太监,见人长得不好,言行粗鄙者不予报名。
忙碌六日后,在一番严酷的厮杀中,直接入选的有三人,个个皆是最优秀的,其次又有候选者五十六名,若将众人站在一处,就能比对出来。
芳嬷嬷伸着手,将其间容貌稍差的一一挑选出来,直接宣布落选,一番选择后,又剩了二十一人,再从中挑出七人粪。
王小姐陪伴温彩从姑苏再到临安。
这日临安美人的名单即将敲定时,王太太来访亏。
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位临安某县的知县夫人、小姐,而这小姐是早前刚刚落选之人。
王太太一脸讨好,“玉郡主,这位夫人是我的手帕之交,她女儿刚刚落选,你看这事……”
温彩带着歉意地说:“来晚一步,一个多时辰前,美人名单已送往临安知府,这入选公告已经贴出去。”
王太太对着王小姐轻咳一声,王小姐坐在一边装木头桩子,温彩就怕再有人上门说情,又念着要赶往金陵,故而才快刀斩乱麻,临安府权贵之家还没来得及打点关系,这人选便成了板上钉钉之事,然后着画师用最快的速度给入选美人绘了画影存档。
知县夫人道:“玉郡主,这不是昨儿才落选的,怎么这么快就订下人选了。”
温彩微微一笑,“不敢不快,就在几日前,本郡主与芳嬷嬷、鲁公公被御史弹劾,说我们借着江南选妃一事收受贿赂,若再不收敛,要是皇后娘娘追究下来,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昨儿午后,慕容恒就接到了京里传来的密函,鲁公公、芳嬷嬷吓了一跳,就如温彩所言,温彩获罪,大不了就不当郡主,可她们获罪,那是要杀头丢命的事,两人一吓,将这些日子得来的好处,如数交给了通政司的人,请他们将银子转交朝廷。
通政司的人点了银票,云淡风轻一笑:“罢了,二位可留下一些以作花使。”
温彩则把在姑苏收受的礼物、钱财尽数交给慕容恒,而慕容恒又通过通政司转呈给朝廷,少不得在夜下又给太子慕容恪写了一封信,细说此次在姑苏,他们二人收受多少贿赂钱财等。
知县太太恼道:“那些个御史吃饱了撑的,他们……着实太可恶了!”这不是断了他们女儿的前程,还说人收受贿赂,这种事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愿意花使银子,这样一来,搞得倒不敢收了。
王太太道:“我瞧他们就是嫉妒,嫉妒此次选妃只在江南一带。”
“他们有甚好嫉妒,天下美女在苏杭,这可是明摆着的事。”
温彩笑而不语,“这件事,我们也是被迫无奈,只好收敛,望您谅解。”
她说得客客气气,知县夫人只能怪自家女儿运气不好,当天就领了女儿回家。
金陵是六朝古都,自古繁华。九月上浣的金陵越发如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她的美,让人着迷欣赏;她的韵,令人细细品味。
慕容恒与温彩住在江南大都督府西边一带,专拨了几处院子来招待他们。
梦里,温彩到了冷清的皇陵破院,清瘦的他穿着一袭灰白袍,手里提着一只野兔:“顺娘,我今天猜到兔子了!”她正要接过,慕容恒的脸突地染上了血色,她一声惊呼,腾地坐起身,后背冷汗淋漓。
青莺走近,“郡主!”
温彩讷讷地回想梦里情景,“青莺,殿下……到那边了?”
慕容恒称病不出,却避开众人的耳目回了扬州。温彩忆起顾谦遇刺,到底心下难安,这两日总是心神难宁。
“郡主,殿下离开金陵四天了,算算时日应该已抵达扬州。”
她又忆起三天前他离开,在她耳畔道:“本王快去快回,你要保重,切莫太过劳累。这一次,通政司的人证据确凿,已经有人成功进入田府……”
“你要保重。事事都要小心,冲锋献阵,就让李成炳去做。”
冯泰此行相伴慕容恒左右,实则并无甚实权,他担任的是师爷、襄助之权,可对于大事,慕容恒根本不与他商量。
她知道他有大事要办,可这件事太过凶险。
顾谦就是因为触及了江南官员的利益,被人买凶行刺,险些丧命。
扬州城东,田府火光映天,一千御林军将偌大的田氏族人严实围住,江南大都督贺兰绝从晋陵卫军所拨调一千五百人禁城,四城门把卫森严。人,只入不出,各处更是肃穆非常,黑色沉沉中传出一阵刺耳尖叫声。
方府得到消息,召了全家成年男丁在花厅议事。
雷知州府,雷知州站在院子里。
金家,老太太、老爷、太太们聚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样沉寂的夜,紧张得让人的血液无情奔涌着,偏心情郁闷难耐,就似一个犯下大案的囚等候着主审官员最后的审叛。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这等待判决的过程。
田家完了!
早初,整个扬州只当雍王殿下整日不是四下游玩,就是应付各类宴请,甚至有人说雍王下江南其实是为了襄助他的未婚妻帮皇后办差。
这是一个好计谋!一次轰轰烈烈的皇子选妃,瓦解了江南各方的势力。
慕容恒一袭蟠龙袍,如神人谪仙一般翩然进入田府大门,看着凌乱不堪的一院子人:妇人们披散着长发,原还在睡梦中,就被突然闯入的御林军给惊醒;孩子们,更是被这无数陌生的面孔吓哭在奶娘的怀里;男人们有的只着中衣,还有的更是衣衫不整,更有甚者未来得穿上鞋袜……一派狼狈画面。
哭的、惨叫的、悲鸣的……怒骂的、莫名的眼睛都望着慕容恒。
慕容恒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扬州田氏一族受皇帝、朝廷信任,然田耀祖等人辜负圣恩,目无律法,为祸江南已久,欺男霸女、霸市谋利、赂贿官员,今奉旨查抄田家。其主犯田耀祖、田方、田正、田圆即日押送京师交刑部会同三司严审。田家所有财产充没朝廷!钦此!”
却无人谢恩,只有那一张张或惊恐,或意外的脸,一地的妇孺战战栗栗。
田耀祖衣衫不整,被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制住,“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陷害,这是陷害……”
慕容恒冷声道:“是不是陷害,田公子在三司堂审上争辩。本王素闻田公子武功高强,李成炳,他若逃走,拿你试问。他可是朝廷的头号钦犯。”
李成炳面无表情,抱拳道:“下官奏请钦差大人,着人废掉他的武功。”
慕容恒道:“准了!李成炳,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本王还得去方家、知州府衙。”
“恭送钦差大人!”
李成炳此次随慕容恒一道下江南,不同的是,慕容恒走的是明路,李成炳一行则走了暗路,扮作寻常客商,又在通政司襄助之下暗自搜罗田耀祖及江南官员的罪证。早前行得艰难些,可温彩的选妃之事一搅合,各家之间的矛盾便出来了,又有各家有人暗中投靠通政司,成了通政司的细作,办起案子来倒让通政司轻松了不少。
从七月初至九月初,整整两月,在江南人为朝廷要在江南选妃的事冲昏头脑,百姓们更是为这事议论纷纷之时,李成炳等人却是步步成事。
一名御林军中郎将走近田耀祖,一掌击中后背,再一推握住他的手腕,田耀祖传来一阵凄厉地惨叫,直惊得夜空中大树上的飞鸟扑喇喇地惊飞起来,传入耳内,仿若地狱恶鬼的呐喊。
田耀祖扒在地上,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李成炳俯身,将手探放在他的鼻翼,又握起他的手腕。“你……怎么把他打死了。”
田耀祖怨毒地盯着那御林军侍卫,却见他长身而立,眸子里带着几分果决。
“朝廷钦犯,死不足惜,通政司不是拿到田家的罪证么?”
李成炳厉声指着这侍卫,看他的打扮,倒似有些武功本事,“你到底是谁?”
年轻男子一抱拳,朗声道;“荣安候世子顾浩。田耀祖派刺客行刺我父,我杀了他,也只是替父报仇。这等恶人留待世上也害人害己,我是替朝廷除了个祸害。李大人,田耀祖不死,他的同党就不会安分,唯有一死,才会减少麻烦,若是有人追究,你只管报上我顾浩的名讳。人,是我杀的。”
顾浩拔开长剑,睨视地上的田耀祖,想着在江南呼风唤雨的人此刻却落到他手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田耀祖,我这便亲自取下你的项上人头……”吱的一剑落下,身首分开,鲜血飞溅。
李成炳虽是刑部官员,也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段。
顿时,院子惊叫之音连连。
更有孩童大呼着“爹!爹……”
李成炳怒道:“顾世子,你的手段未免太残忍,田耀祖的罪名尚未定,你怎能……”
“李大人,倘若田耀祖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被人所救,你如何交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田耀祖必须死。他人死了依旧可以定罪,请李大人宣仵作验明正身!”
顾浩似还不信,待仵作验看之后,方才放心。
不是他残忍,这事原是顾谦的意思,耳畔是顾谦对他的几番叮嘱:“浩儿,你到江南之后,若活捉田耀祖立时杀之,决不可留他活命,此人在江南的势力大得令人可怕。据我所知,不仅是江南,他在山西开采的铁矿、金矿,而江南的布匹、贡酒全都被他所垄断,广东、福建的生丝生意更受他掌控……为父担心有人为中途救人,一旦被他逃脱,将会是一场劫难。,此人虽是皇商,却乃国之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