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坐在窗下,听冬葵介绍二房店铺生意上的事。
“城南麻柳巷口有一家布庄,店子是十几年前就开的,生意不大好,卖的全都是些早就过时的花色布料,打听了一下,管事的说,过时的布料比同等布料要便宜五分价。”
舍不得进好货,就赚不到更多的银钱。
瞧着董氏也是个精明人,在这上面倒是小气了。
“布庄上一个月也卖不了几块布,若是遇上哪家庶女出阁,倒是会去这里买上十几匹置陪奁。”
冬葵又道:“那周围有两家杂货铺,我瞧着生意都还不错,那一带住的多是小户人家,要买布料自去旺国街、兴国街,买些随常的针线、佐料倒多些,我让沙虫儿在那儿守了一个时辰,沙虫儿说到两家杂货铺买针线的十二人,买盐、打酒的有八人,另外又有五个买笔墨的楮。
另有两家分茶铺子,一个时辰卖了四斤茶叶。
豆腐铺子卖了六斤豆腐,还有两个提着木桶来买豆浆的下人。
一个时辰内,布庄没一个买布的人,管事父子俩就坐在柜上打瞌睡,好不容易进去一个,瞧着花式不好,就又出来了。”
温彩问:“冬葵,你觉得那铺子改作什么生意好?”
“奴婢觉着,改作杂货铺更好,虽说已有两家,可那两家店铺都不大,一家一间铺面,一家两间铺面,这布庄是三间铺面的。”
“先经营着,你把各家情况摸熟,我再重新调整各处店铺上的生意。”
下午,冬葵又带了沙虫儿出去摸下一处店铺的生意,每处店铺都是要走几回,才能瞧出来,除了自己看到的,还要向管事询问,各处管事接到董氏的令,知道这是六小姐要代为打得店铺。
沙婆子在畅园领了新差事,主要工作是看管荷花池。池里养了些好看的锦鲤,遇有人买锦鲤就卖上几条,偶尔也租船给游园们玩,随道再帮花房盯着摆在荷花池周围的花,花房的生意好,她帮了忙,花房的管事另给她算一份工钱,还直说这是园子里的规矩。
她原不识字,每天卖了锦鲤、租了船,一回去就把银钱交给杜鹃。
杜鹃摆摆手,“你且盯着吧,搁到你那儿,回头交给小姐。”
双双则笑,“就这么点儿钱,不如沙婆子自个儿揣着,你卖了锦鲤,记得回头再添补上些。”
沙婆子白天当差,夜里就回怡然阁住,没几日她就过习惯了。
沙虫儿则留在温彩身边跑腿,近来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赶车跟着冬葵四处看店铺上的生意,再根据冬葵教他的,数各家铺子的生意,哪有一个时辰做了多少笔等等,又花些碎钱与各家店铺上的小二打听一些内情。
看似无意的,但这些东西对温彩来说很重要。
沙虫儿已经知道畅园是温彩的了,越发觉得他跟的小姐是个厉害能干的人物。跑前跑后就更热络了,闲下来的时候,冬葵便教他识几个字,还买了三字经给他,教熟了,就让他没事的时候看看。
夜里二更,温彩躺在床上琢磨二房店铺生意上的事。
青莺进了屋,一脸急色:“小姐,候爷回来了,出事了!”
温彩翻身起来,脱口道:“什么事?”
“候爷受伤了。”
受伤了?
今儿皇帝为给皇后过千秋寿节,罢了早朝,所有文武大臣都入宫参加寿筵。
温彩想到记忆里的事,整好衣衫就到了前府书房。
“哥!哥!”
她进去时,正瞧见一名陌生的郎中正给温青包扎手臂。
“你怎么受伤了?出了什么事?”
温青抬眸,“我只是一些皮外伤,怕是四殿下伤得不轻呢,这些人真够大胆的,先是毒害三殿下不成,然后又闹了刺客……”
温青是正午前入的宫,文武大臣多携女眷参加,温彩因是和离女,他这次没带她去,而徐氏又在坐月子。
他到的时候,顾家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一律安排在寿筵的右侧坐着,荣安候是最后一个来的,待他到时,顾家人都已经落座。
他刚入大殿,慕容恒迎过来,低声道:“荣安候,今儿有些奇怪,本王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盯在你们家的人,有一个左颊长黑痣的太监还有两个宫娥,看似无意,可他们总盯着三哥那儿……”
荣安候含笑示意,故意提高嗓门,“四殿下来得真早啊!”
“母后寿宴不敢迟到。”
二人佯装说了几句。
荣安候回到自己的座儿上,扫过顾家的子孙,“淮儿!”
顾淮起身抱拳,“父亲有何吩咐?”
“坐到你三哥身边侍奉酒菜,记住了,只有你尝过的菜,才许你三哥吃。”
顾淮吃惊地看着荣安候,顾三公子是二房的长子,而他是大房的庶子,让他这个大房的儿子去给二房的儿子试菜,要是菜里有毒,岂不是要毒死他
tang。
顾夫人微微挑眉:三皇子可是顾家更进一步的希望,顾五这个样子是不乐意么?
一侧,顾四抱拳起身:“大伯,让我陪三哥坐一桌吧?”
荣安候低斥:“淮儿去,要是你三哥今儿无事,你就是顾家的功臣。”
早前他们不知道,可来到京城后见到了景阳公主,顾三公子长得与景阳公主如此酷似,顾家几位公子早已经猜到几分。
顾五公子虽有意外,却不敢反对,这是父亲要牺牲他来保全三皇子,俗语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现下是父亲要儿子给三皇子试毒,他不敢不试。
顾五公子坐到了慕容恪身边。
慕容恪道:“我备了银针,不会有事的。”
顾五垂眸,“有些食物原本无毒,就如吃羊肉不能吃梨,两者混合却是毒。”
“说得没错,你一会儿留心看着,莫要吃混了成毒。”
慕容恪知道皇家暗潮汹涌,他从小就被外祖母、外祖父及舅舅们灌输了太多的知识,什么兄弟相争,什么尔虞我诈,他母亲是为了保他性命,让他顺遂成人,这才忍痛将他秘密送回顾家养着。
他刚回皇家,不甘心就此送了性命。
当大殿上坐满了人,帝后款款而来,皇帝笑声朗朗,“各位爱卿,朕今日很高兴,一来今儿是皇后的四十寿辰,二今儿朕的三皇子慕容恪重返皇家。”
群臣吃惊地发现,坐在右侧上座的景阳公主外,还有一个少年,那模样与景阳竟有八、九分的神似,不过个头更高大些,一双眸子与皇帝一般无二。
慕容恪起身抱拳:“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皇后面容感动,不由得轻泣抹泪,“三年那年,臣妾请袁监正给恪儿相面,袁监正说龙凤胎的儿女得分开养,景阳虽长,自幼体弱,那时皇上子嗣单薄,便只好忍痛将略为健壮的恪儿送出宫去,这一别竟是十九岁……早几年原说要接恪儿归朝,恪儿在外学艺,臣妾不敢误了他的学业,方才延至今日……”
顺王瞪大眼,似有些意外,那个不是十九年前就该夭折的三皇子,凭空冒出来了。
他想说不是,说不准是顾家人弄出来的假皇子,可人家长得跟景阳如此酷似,那双眼睛又跟皇帝一模一样,谁敢这时候说不是,皇帝、皇后都说是,人家是送到外头学艺去了,你敢否认,是说皇帝糊涂乱认儿子么?
不仅是顺王,一样吃惊的还有群臣。
他们这是干了什么?这十几年来都在争选明主,都想扶自己中意的皇子成为储君,现在皇后有子了,有嫡立嫡,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那他们过去十几年前的争斗,就成了一场笑话。
慕容恒抱拳道:“弟恭迎三皇兄回家!”
六皇子看着顺王,左右为难啊。
顺王起身,“慬恭迎三皇弟回朝!”
他一声落,大殿之下皆是呼声。
慕容恪抱拳回礼:“多谢各位大臣,恪蒙父皇垂怜,得母后慈爱,终顺遂成人。儿臣再拜父皇母后!”他长身而跪,重重一叩,“儿臣恭贺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皇帝朗声大笑。
又多了一个儿子,一下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不过,在这之前,皇后便已经告诉他了。
当年是谁把慕容恪推到了荷花池,至今也没闹明白,但那事之后,宫里打杀了一批宫人,而慕容恪也因在荷花池里受了风寒,高烧数日不退,也是在那时,皇后忍痛决定把他送回顾家交给娘家父兄。为了让慕容恪在宫外顺遂成人,皇后对外宣布“三皇子夭亡”。
因三皇子慕容恪的出现,一些原追随顺王、安王的臣子当即转向,纷纷起身敬酒,也表自己的忠心。
酒宴刚进行到一半,就在众人观赏歌舞之时,只见顾五公子惊呼一声:“有毒!酒菜里有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一时间惊住了所有人。
皇后第一个倏然起身,要不是今儿有顾五公子试菜,那中毒的岂不是三皇子,“抓刺客!给本宫抓……”十九年前,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这一次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
皇后这一嗓子喊出,却惊动了大殿内隐藏的人,立时有人提剑冲向慕容恪,亦有人冲皇帝奔了过去,大殿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慕容恒启开双眸,看着大殿上突然涌出的刺客,杀气,浓烈的杀气,他倏地起身,衣袖一挥,以移形换影之速,闪到皇帝跟前,手臂一伸,一把握住刺客的手臂。
贵妃早已经惊慌失措大叫“护驾!快护驾!”
慕容恪被数名刺客包围,顾家原是书香门第,家中女眷吓得尖叫连连,顾大公子、顾四公子踢倒了案几,抱起了绣杌为兵器抵挡,拼力护着家人。
皇帝、皇后身侧,早有宫人团团围住。
那刺客见对付不了皇帝,一调头转而扑向慕容恪。
慕容恪虽在外学艺多年
,可一人难敌数手,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些刺客就是冲他来的。好几次,他险些被刺客刺中要害,皇后大叫:“恪儿小心!”
慕容恒的招式看似缓慢,却以缓制快,以柔制刚,总能恰到好处地接过刺客的剑招。他轻缓如舞,卷起强大的剑风来去自如,矫若惊龙,动若脱兔,直制刺客双臂两腿,慕容恒总能不紧不慢巧到好处的将刺客的拳腿招式给接住。突被牵制,刺客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凝重,转念间,身形已起,衣袍在空中飘飞,看似行云流水,实藏雷霆万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