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到的时候,林月芽已经从浴桶中出来了,她躺在床上,比几日前见面时似乎又瘦了一圈。
“受寒引起的,多喝水,万不可用往常的退热汤药,我先开一副安胎药,若是今晚烧退下来,便应当没有大碍了。”
陆渊说着,又看了眼林月芽尖细的下巴,颇为不满地道:“明明已经四月有余,怎么还越来越消瘦,若是这样下去,别说子嗣,人都难保。”
他刻意说得这样重,便是给一旁的李萧寒听。
果然,李萧寒听到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你不是说三月之后,呕吐便会缓解,为何她近来吐得更加厉害?”
陆渊答道:“每个人怀子的位置不同,有的偏上有的偏下,若是偏上再加月份增大,可能整个孕期都会伴随胃口不适的情况。”
李萧寒蹙眉,“连你也没有办法?”
陆渊无奈,“普天下就没有哪个女子怀孕,可以不受罪不受苦,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萧寒没再说话,他将陆渊送走,回来的时候,林月芽又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林月芽想出恭,她迷迷瞪瞪睁开眼,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看到身旁的人影时,她吓得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
李萧寒许久没和她同床而眠过,他每日都会来春和堂看她,偶尔一同用膳,简单的说几句话,检查一下她练的字,便会离开。
林月芽已经习惯睡觉时身旁无人,猛然看到他,自然是吓了一跳。
李萧寒感觉到旁边有动静,便立刻起身问道:“怎么了,是口渴了么?”
林月芽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要出恭。
李萧寒低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将她抱进净房。
第二日一早林月芽便起来了,气色看起来比昨日好许多,身上的温度也恢复正常。
两人一道用早膳时,夏河抱着十几本话本进来,放到案几上。
林月芽起初还以为李萧寒又送来了什么大家的名作给她看,直到用完膳,两人散步回来,李萧寒拿出一个话本坐在她旁边,慢声细语开始读时,林月芽才反应过来,这些不是名作,而是当下石井百姓中最流行的那些话本,当中有几本林月芽几个月前就看过了。
“我若是不在,你想看便叫春萝读,这样不会伤到你的眼睛。”
李萧寒望着她温声说完,便垂眸继续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月芽睡着了,李萧寒将话本轻轻合上,帮她将被角压好,原本已经起身走到屏风旁,最后又折回来掀开床帐,在她唇畔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这才离去。
从春和堂出来,李萧寒忽然顿住脚步,他回头问夏河,“你觉得我对她好么?”
夏河微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他硬着头皮道:“林姑娘在侯爷心中,极有分量。”
李萧寒心下了然,答非所问便是不好了。
没人教他要如何讨女人的欢心,他从小也未见过老侯爷做出什么讨长公主欢心的举动。
那两人似乎永远都隔着一层,明明住在一处,却似乎连面都极为少见。
李萧寒觉得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可为何好像每个人都觉得他对她不好,陆渊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夏河跟了他这么多年,方才回话时的神态他也看得明白。
李萧寒抬眸看向苍白的天空,他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
林月芽醒来的时候,案几上的笔墨纸砚已经全部被撤走,那些所谓的名家书作也一并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新买来的话本。
春萝将李萧寒没讲完的那本拿出来,继续给她念。
林月芽一面听,一面笑。
春萝念到逗趣的地方,便忍不住同她一起笑,后来冬枝忙完手里的话,也蹲到一旁听。
冬枝也认得字,春萝念累了,便换她来念,一下午他们三人都窝在房中,时不时传来欢笑的声音。
秋分这日,长公主宴请上京名门闺眷来侯府赏花游玩。
李萧寒同裴蕴的婚期原本早该定下,原本性子温婉的裴蕴,却不知为何又哭又闹不肯应下,三天两头病在床榻,这婚期便一直耽搁下来。
长公主听说裴蕴染了风寒刚刚痊愈,便想借着赏花的由头,将人请来侯府,她亲自与这侄女谈谈。
可谁知裴蕴原本答应的好好的,到跟前却直接差人过来传话,说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又病了,来不了。
长公主气归气,可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反正侯府许久没有热闹过了。
何家的两个表妹和许多贵女已是相熟,年轻的女子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李老夫人也赏脸露面,拉着几个同龄的夫人坐在屋里喝茶聊天。
春和堂这边同往常一样,只是李萧寒怕有人绕林月芽清静,便在春和堂外增添了人手。
今日虽凉,日光却很好,林月芽午睡醒来,在院里的椅子上坐下,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
墙那头传来几声婉转动人的曲调。
林月芽许久没听过曲子,她起身来到墙边,饶有兴趣地听着那曲调。
春萝面色有些不自然,林月芽疑惑地问她:今日是什么节日么,怎么外面听着这样热闹?
春萝如实道:“今日是秋分,长公主设宴待客。”
林月芽从前就是负责扫百花园的,她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百花园里有许多花开得正好,有那飘香的桂花,典雅的木芙蓉,红得耀眼的石蒜花……
想到百花园的各种芬芳,林月芽也不由弯了唇角。
春萝略微有些局促地道:“姑娘,一会儿该起风了,咱们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