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老师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登记的名字:“凡凡啊,你物理和化学怎么回事儿?高中是新开始,给我把各科均衡了。不许不交作业,不许上课不听,不许交白卷。听到没有?”
柏以凡:……这特么的是谁把我卖了!
男老师把签到表递过去:“别发愣,签名。”
柏以凡弯腰签名字。
男老师看了一眼:“字的确凑合,让我知道你不好好学物化,就罚你用铜版印刷体抄方程式。”
柏以凡:……
柏以凡说:“沙老师还跟您说什么了?”
男老师随手拿出一把钥匙:“说你马屁拍得不错。”
柏以凡:……
原话自然不是这样。沙老师说:“我的学生还能差?‘老师您桃李天下,还用种什么花’,看看多会说话!”
这话其实有典故,白居易有诗“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老师们都知道,但少有学生会这么说。沙老师能得这句赞,得瑟起来自然拉仇恨。
柏以凡大概能猜到一二,却捧着宿舍钥匙,莫名想跑。
男老师不紧不慢:“别急着跑,立正。”
柏以凡:……
男老师悠悠然:“年纪小要多锻炼,以后做我课代表,晨昏定省,就背白乐天的那首《奉和令公绿野堂种花》。”
柏以凡面无表情:“哦。”
说完,转身随手提了个行李袋,挑了套迷彩服跑了。
出了班看到程逸灏捂着小心肝:“这老师怎么什么都知道?”
柏可非问柏以凡:“那个男老师应该就是你们班主任了。感觉怎么样?”
柏以凡客观公正:“棋逢对手,溃不成军。”
柏可非追问:“谁是对手,谁不成军?”
柏以凡痛心疾首:“他是对手,我不成军。”
程爸爸摇头:“我们先去宿舍,等会儿我再跟老师打招呼。”
四个人就提着学校发的生活用品往回走,去和柏爸柏妈汇合。
路上程逸灏心有余悸,就对柏以凡说:“班主任也太恐怖了,情报工作做得这么好。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团支书。班主任亲自说要盯我背书。还能有谁比我惨?谁?”
柏以凡:我,班主任要我晨昏定省,拍他马屁。
这话太耻,柏以凡淡定说:“班长。”
程逸灏一抖:“先给未知的班长同学默哀三分钟。”
柏以凡配合地低头。
程逸灏又说:“对了,还有课代表。给他的课代表也默哀一下吧。”
柏以凡翻了个大白眼,在心里给自己默哀一秒。
程逸灏最后感叹:“哎,还以为上市一中住校,能轻松自由开始新生活。初三才那么拼命,可现在,有什么好?”
是啊,有什么好?
柏以凡抬头看向前方。
这时候已经走到教学区和宿舍区的岔路口,柏爸柏妈远远站着,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生。那男生背影颀长,拉着一个手提箱,似乎在问路。
待走近,男生转过脸,顺着柏妈指着的方向看过来。轮廓深邃,一双眼黑白分明。
“啧。”柏可非发出一个语气词。
“靠!”程逸灏发出一个语气词。
柏以凡站在原地,什么话没说。
但他的脑子发出一个拟声词:轰!
炸了。
五雷轰顶,天灵盖被劈,火山爆发,飞沙走石,天崩地裂。耳边突然有声音。
“我七点半飞一趟芝加哥。”
“你去哪儿?”
“你哥?”
“你听我说!”
这人从前其实说得很少,少到柏以凡不知道他的过去。也就不知道,大学之前要去哪里见他,连个q号都特么的查无此号没注册。自然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
吵了一架,然后自己挂了。柏以凡觉得他和这人不算善终。他一直想如果福利时限允许,能再见这人一面,自己一定会有很多感慨,就像自己再见到同样没能善终的柏爸柏妈和柏可非一样。甚至他们之间有过的一切,会像电影一样回放,让他再记起早就忘记的细枝末节。
而事实是,柏以凡再见谢岁辰,的确感慨丛生,他脑子里排满三个字,不断闪回叠加,占满所有脑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