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急诊部的一楼,左边并排着的是三间诊室,右边一间面积较大的输液室,再往前才是病房。
消毒水味弥漫在这一条长长的廊道里,经过常年的日积月累,多少有些刺鼻。
谈文周就在病房外,坐在轮椅上,双手合十搁放在腿上,病白寡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右边食指上戴着一个碧玉色扳指,莹润透亮,一看就价格不菲,是个唬人的行头。
眼下,谈文周靠在轮椅上,低头把玩那枚扳指,让扳指缓慢地在指上转着圈。
玩过几圈后,他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与宋觅并肩走来的谈西泽,见状,他的唇角缓慢地拉扯出笑意。
那种苍白阴冷的笑意,像是隆冬深夜里不停歇的雪。
长廊安静。
最终,谈西泽停在男人的轮椅前,身量修长挺拔,垂眼看人时很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宋觅默默停在他后方。
看着轮椅上的谈文周脸上挂着笑,谈西泽便也奉陪地跟着笑,他的笑与之截然不同,是一种散淡到全然无畏的笑意。
并且他根本不急着开口说什么,只等谈文周先说话。
一旁。
宋觅的视线来回在两个男人脸上梭巡一圈,一颗心都不由自主地提起来,他们明明都在笑,并且谁都没有说话,可为什么这么让人害怕。
氛围逐渐变得紧张。
谈文周到底还是没完全沉住气,积怨已久,让他一见到弟弟就忍不住发难,说话更是阴阳怪气:“什么事情把日理万机的谈大总裁招来了?”
谈西泽不接话茬,反将一军:“我倒想问问大哥,是什么事情,非让你想方设法地把我逼过来?”
“我把你逼过来?”
谈文周听得直直发笑,笑两声后气息不稳,又开始剧烈咳嗽,咳完后才扫一眼宋觅,意有所指道:“难道不是你护人心切,自己心甘情愿地来这一趟?”
“……”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
宋觅站在旁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连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太让人窒息了……
谈文周低头,转一圈食指上的扳指,虚弱地笑了下,继续说:“看来这位宋姑娘对你来说是真的很重要。”
终于往点子上问了。
这人不就是好奇他和宋觅的关系吗?一个劲儿地试探。
谈西泽默默听完,偏不愿如他意,避重就轻地淡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而牵连无辜的人。”
“……”
谈文周耸耸肩,苍白的笑脸上多出几分嘲弄:“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想向宋姑娘提供一点小小帮助,谁知道她戒备心重,非要麻烦你跑一趟。”
“不必。”
谈西泽摆摆手,“收起你的那些小算计,实在不入流得很。”
谈文周一时无话,哑了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谈西泽微微眯眼,眸底凛出寒芒,“故意带着你的老同学徐医生出现在宋觅面前,假意提供帮助,实则想卖个人情和宋觅扯上关系,为的就是让我心生不快。”
“……”
“只要能给我添堵,你就很满意。”
宋觅听得一怔一怔的,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呢!
还好她没答应,不然谈总肯定得生气。
没给谈文周开口的机会,谈西泽继续说:“你又使绊子,故意让宋觅挂不上其他神经内科医生的号,无非是想让她被迫接受你的帮助。”
宋觅眼睛直接瞪到最大,当时挂不到号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谈文周取下扳指,低眸细细打量着,似乎压根没听人说话,但又能接得上:“但她死活没接受,可犟的一小姑娘。”
宋觅在心里默念,还好没接受,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和谈西泽交代。
谢天谢地。
“她的确没接受,但你的目的也并非全然落空。”谈西泽淡笑着,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你激她给我打电话,为的就是试探我会不会来,我要是来,那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
宋觅很少见谈西泽一次性会说这么多话,不过她听得云里雾里的,哪怕是当事人,也没搞懂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谈文周激她?什么时候激她了?
谈文周始终不发一语,打量着掌心里的扳指。半晌后,他捻起那枚扳指,举起来,正对着廊道天花板的白炽灯,像是在看质地是否通透。
他仰着脸,一边看那枚扳指,一边说:“这枚扳指是父亲给我的,作为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