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吩咐了厨子要准备一桌好菜,记得叫上你的朋友,我想好好的吃一顿饭。”
他无奈:“……好,那你别太累着。”
“我知道。”
平白感受到身侧有股寒意丝丝入骨,梅倾酒打了个冷战,回头就见着七夏噘着嘴,两手掐来扭去,一片红一片青,那眼里的怨气隔着一桌都能感受得到。
隐约还能听得她嘀嘀咕咕在自言自语。
“这么大的太阳,哪儿来的风……”
“……他从来都没同我这么说过话……”
【明家小姐】
兴许是常年卧病在床的缘故,这位明霜姑娘的脸色很是苍白,看得出已略施薄粉,但仍旧难掩憔悴。不过尽管她形容消瘦,却并不难看,反而还带了几分西子弱柳扶风之态。这般端庄温柔,气质脱俗的大家闺秀,别说七夏,连叶温如都自惭形秽。
七夏从没见过一个人能生得这么瘦,腰肢如此纤细,皮肤白皙胜雪,偏偏还长得很好看。她怔怔瞧了瞧人家,然后又低头瞧瞧自己……最后万分艰难的别过脸,当即下定决心,至此以后再不多吃。
“这几位……”
眼见百里一直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她只得自己开口问了。
“他们是……”他迟疑了一瞬,“我在路上结识的,正好顺路。”
明霜闻言,略有些讶然地瞧了他一眼,大约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真难得,你也会同这么多人一路同行……”她说着朝七夏几人颔首微笑,“寒舍简陋,只剩些粗茶淡水,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知道她这是客套话,但把针螺茶说成粗茶着实是太过了些,当然也不排除她家中殷实,看不起这点茶叶。
“明姑娘。”梅倾酒多少和她见过面,虽不熟识,好歹不至于太生疏,忙起身作揖,“来来来……百里这厮不会说话,我给你介绍介绍。”
明霜欠了欠身,温声应道:“那就有劳梅公子了。”
他退开一步,看向叶温如,同她对上眼时各自都微笑点了点头。
“这位是前苏州转运盐使司叶大人的千金,温如。”
这种大小姐久在闺中,想来也不知道她家的事,梅倾酒嘴上多润了润色,明霜未曾有疑,含笑道:“原来是转运使大人的千金,失礼了。”
叶温如忙回礼,心头却暗道惭愧,不由朝梅倾酒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后者只是笑嘻嘻的,又看着季子禾。
“常州的名医,季子禾季大夫,这沿途有个大病小痛的,全仰仗他一人,医术很是高明。”
连季子禾都顺带夸了一下,着实难得。
明霜转向他,开口便先言谢:“多谢季大夫,百里路上劳烦您照顾了。”
这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任谁都能听出来。早听说她二人关系亲密,但言语间能如此不避不回,恐怕不会只是青梅竹马这么简单了。
在场三人听罢,心头都默默替七夏担忧。
那边的季子禾换上笑颜,也拱手谦虚道:“小姐客气了……在下并不如梅兄所说那般厉害,实在是受之有愧。”
最后梅倾酒才走到七夏跟前,想了许久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她的来历,但见她又发着呆不知在看什么,于是轻轻咳了一声。
“呃,这是……”目光朝百里那儿溜了一圈,他迟疑了好一瞬,才灵机一动,搂着七夏肩膀,笑道,“这是我妹子,小七。别看她瞧着没几两肉,做菜可是好手,我家酒楼里只要是打出她的名号,排队都能拍到明年去。”
“看不出小七姑娘年纪轻轻却又如此能耐。”明霜想也没想就开口夸赞,和善地朝她笑道,“真是令人羡慕。”
七夏望着她,半晌没说话,直到梅倾酒狠狠拧了她一把,她才僵硬地露了一个笑盈盈的表情。
“呵呵,是啊是啊。”
“我们这里的厨子是自家带来的。”她微微一笑,“希望姑娘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七夏咬着牙,“怎么会呢……”
生怕对方还会再说出别的什么刺激她的话来,梅倾酒急忙把七夏拉到背后,笑容满面,“明姑娘精神不好,也就不用招待我们了,自个儿身子要紧。”
百里亦是缓缓颔首:“说的是,你还是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不妨事。”明霜摇了摇头,“来者是客,何况……我已经命人备好午宴,这时候再走,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在他手上握了一握,“我先回房换身衣裳,你且同你朋友说说话。”
百里无法,只得应下。
想不到这位明小姐如此坚持,此时分明感觉到身边的七夏乍然安静下来,叶温如莫名的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敢回头去看她的表情。心头暗暗叹气:早知道还是不来的为好。
午饭是在山庄暖阁内用的,满桌子的佳肴,酒肉糕点全齐,菜式也是各色各样,布置得十分周到。
因照顾着她几位是江南人士,故而清淡的菜肴很多,好几道菜中都放了笋,在这个时节能吃到竹笋,而且还是鲜笋,委实不容易。尤其是那道脆拌笋条,清爽可口,唇齿间还夹杂着酥麻的花椒味道,令人赞不绝口。
这顿饭众人都吃得很满意,当然,除了七夏之外。
来山庄前她很难想象梅倾酒嘴中那句“百里对她可不一样”是什么意思,直到亲眼看见,那在较场上突生出来的遥远感便愈发强烈起来。
明霜吃得很少,兴许是有病在身,食欲不佳,其间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替众人布菜,不时向百里问一两句什么。
担心她太过劳累,举目时见眼前摆了一锅老鸭汤,百里也没多想,抬手盛了一碗推到她跟前。
“你也别忙活,多吃一些。”
他话音才落,四下里三双眼睛同时朝他看去,随即又去看七夏,不用想也知道后者眼下会有多心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