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尧到底是经历了一遭生死之劫,不过强打精神说话,没多久便已显出疲惫之色。
“周公子的病还需得多休养休养。”季子禾已写好药方,递给百里,随口提醒道,“几位若是无事,还是莫打搅他为好。”
因听他这么说,众人也只好暂时从屋里退出来,门尚未关上,百里又忽觉不妥。
“且慢。”
“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难保不会让万知县听到点风声,还是留个人守着子尧比较好,多少也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四下却是一片安静,只听得七夏兜着小袋子嗑瓜子儿的声音。她吃了片刻,一抬头发觉身边几双眼睛正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
“……你、你们都看我作甚么啊。我才不要照顾他!”她把瓜子儿壳偏头吐掉,指着梅倾酒,“你干嘛不去?”
后者立马正襟而立,“笑话,我是什么身份,一般人能让我照顾么?”
“那我又和他不熟,凭什么要照顾他啊!”
百里微微皱眉,原也不想让她帮忙,但思及去外面再请人进来,难免又会走漏消息,左右斟酌之下,只得缓和语气。
“……我还有事要和他商量,麻烦你了。”
从相识以来,百里几时有过这样的言语,七夏蒙在当场,愣了好久才展颜一笑,拍着胸脯道:
“好啊好啊,你把他交给我,我保管让他吃得好睡得香!明日就能下地走路!”
“……”
起初看七夏态度这么强硬,本以为是叫不动她的,怎想前后反差会这么大,季子禾不由侧目多看了她几眼。
“那……我陪姑娘一起罢。”
七夏转身就要往屋里走,闻言生怕百里担心她办事不利,忙哼道:“谁要你陪,我自己又不是不可以。”
季子禾:“……”
百里颇感无奈地望了望她,一时心里也没底,眼见着她关上门进去,这才回身示意梅倾酒。
“到我房里说话。”
“行。”
季子禾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目前还不知他是什么身份,有些事不能让他知晓过多。百里仔细听了听廊上声音,确定他已下楼后,方至桌边坐下。
梅倾酒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笑得极有深意:
“你行啊你,还玩‘美人计’?”
百里皱着眉瞪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瞧那小语气说的,小眼睛瞟的,眉飞色舞的,还不是美人计啊?”
半晌没听见回话,周围倒是无端起了一股寒意。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梅倾酒忙放下杯子,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这事儿你真要插一手?”
“不好说。”百里摇摇头,“查抄私盐是官府之职,我本不应当多管闲事的,只不过如今是知县知法犯法。倘使我出面去杭州寻洛知府来,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证据?”梅倾酒略一思索,蓦然明白,“你是说账册?!”
“不错。”百里颔首道,“子尧说那本是他同蜀地贩子间买卖私盐的账册,否则也不至于千方百计地要回来了。”
“道理是这样……可你要怎么拿?”
“这个容易。”百里抿了口茶水润喉,淡声道,“今晚我就去知县府上探一探。”
“今晚?”
当夜,月色寂静,薄雾弥漫,正是子时,街上更声敲过三,四下里悄无声息。
百里换好夜行衣,蒙上面,径直从客栈窗外一跃而出,沿着屋顶上一串瓦片直朝城内万知县府上行去。
在此前他没有来过,对宅院情况也并不熟悉,只得先在檐上站着揣测底下该是何位置。一般来说,如账册这等重要之物,多半会放在万知县自己房中亦或是书房之内。
细细辩了方位,寻到万知县就寝之处,百里翻身而下。
自窗户纸中往里看,床上的人早已熟睡,他小心推门进去,举目一扫,在前方看到一个书架。他悄身上前,轻手轻脚从最顶一层翻到最底一层。书摆的不多,很快找完,但可惜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万知县断不会把账册放在这种地方。他只得弃了另寻别处翻找。
从卧房里出来,又辗转去了书房,里头的摆设不多,除了一个上锁的铁盒子外再没发生什么可疑的东西。百里拿着锁沉思许久,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隐约听到外头有巡守的人经过,他忙躲在门后,等那人离开,才顺着来路返回。
一路上,百里一直在推想那盒子里装账册的几率能有多大。其实直接拿走也并无不可,但怕就怕这铁盒不过是个幌子,倘使着了道,这就打草惊蛇了。
总而言之,先得打开盒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才行。
回到落脚的客栈,天色已然不早,这次他没翻窗,只从后院进了大厅,准备往楼上走。此时客栈内的客人好梦正酣,耳边尽是呼吸声,眼看将到门边,隔着不远的房间中忽然有人推门出来。
“百里大哥!”
……
又是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