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尧凝着她白皙的手,用下巴点了点,“这掌纹还是你心头一根刺么?”
她如实道:“不似以前那么在意,但也不能完全当做没这回事。”
“关于这种掌纹的谬论,部分情形是懦弱之辈在经历坎坷时迁怒到了别人头上,再有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之辈宣扬,便害了诸多无辜之人。你该做的,是让人们看到这谬论有多可笑。”他语声微顿,“这几句话,一定要记住。”
“嗯,我会的。”她乖乖地点头,之后才迟疑起来,“可是,我哪里做得了那样一件大事。”
“愿意去做的事,就不是大事。”他说。
章洛扬点头,之后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刚把他先前的话勉强消化掉,此刻怎么又说起断掌的事情了?是何用意?她收回手,敛目探究着他的神色。
俞仲尧站起身来。
药草的清香浓了一点点,萦绕着她。到底是什么病痛?又怪自己对药草一无所知,不然的话,闻到这味道就能辨别出是哪类药草,从而大概判断出他哪里不妥。又走神了。她敛起思绪。
“只要你愿意,我陪你。”他悦耳的语声从上方传来。
“……?”她茫然抬头。
俞仲尧其实有点儿担心她听了会炸毛。要知道,嫁人、回家、沈云荞受委屈这三件事,是极轻易就能让她愤怒或无助的。
但她没有,她只是睁着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明白我的意思?”俞仲尧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表述能力。
“明白。”她眨了眨眼,这瞬息间,已清醒过来。断掌的女子克夫,这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要陪她证实那是谬论,还能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愿意……要是不愿意呢?”章洛扬问道,语声有点儿紧张。要是不愿意,是不是就要就此别过,再不能相见?
“如果不愿意——”俞仲尧笑了,“一如既往。我这样一个病痛缠身的酒鬼,还望你闲时费心,照顾一二。行么?”
她因为紧张,红唇微启,听到这儿,抿了唇,极清浅的笑意浮现在唇畔。
最起码,她不想远离他。这是多好的事。俞仲尧很想揉一揉近前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手指微动,克制住了。
“没别的事了。”他将手里的单子折起来,“我会吩咐阿行,放心。”
“嗯。那我回房去了,您……”她想叮嘱他两句。
“对你而言,我只是俞仲尧。”他纠正她的称谓,“再不济,你我也可以做朋友。”
“……”章洛扬轻轻吸进一口气,“你……”她说着特别别扭,“对自己好点儿。”说的话不少,就是不提到底害了什么病痛。
“好。”
“我回房去了。”
她举步要走的时候,手被他轻轻握住。
她下意识的挣扎,侧目看他。
“洛扬。”
一声轻唤,让她心神莫名其妙就平静下来,手又挣了两下,放弃了,脸颊却有些发烧。
“若是愿意,告诉我。”他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一小块细腻的皮肤,目光如举动一般温柔,“若是不愿意,不需说。”
他手掌温热,拇指上有薄茧,粗粝的皮肤碰触着手背,微微的痒,那感触一直到了心底,心跳得特别快。她说不出话,只是仓促地点头,手轻轻扭了一下。
“我去找阿行,你等会儿再出去。”她脸红得厉害,总不能让她被人说出闲话来。
章洛扬又点头。
俞仲尧缓缓放开她,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
章洛扬屏住呼吸,确定他已经出门,转身坐到了他方才的座位,倒了一杯温水,一口气喝完,险些呛到。
仔细梳理了一遍方才的谈话,她捂住了脸,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一丝差错也无,她的反应却是从头到尾都不对。
如果按照云荞的心迹来分析,哪儿都错了——
他之所以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原因是不是因为这行程太过枯燥寂寞,在他周围的女孩太少。否则,怎么会对笨笨的她侧目?
如果她不愿意,那就应该远离他才对,不该耽误他另觅人选。
但是,她一直被他的话牵着鼻子走,在当时居然是认同他的。
这就是本性难移,迟早会笨死。
她沮丧了一阵子,确定脸不再发烧,起身出门,尽量与平时的步调一致。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
傍晚,下起了大雨。
船航行的速度一再减缓。
沈云荞过来告诉章洛扬,“晚间好歹吃点儿东西就得了。总算凉快了一些,别又忙出一身汗来。吃完饭咱们说说话。”
章洛扬着实有些无精打采的,今日还真没下厨的兴致,便点头应下。
沈云荞看出她神色有异,也不急着问,留在这边用过饭,径自让珊瑚给自己打水洗漱,“今晚我要睡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