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阳光洒落在大地,本该高兴的一件事,现在反倒成了催命符。
这次水患,死伤无数,除了人,还有家里养的和山上野生的动物,先前下着雨还好,这会太阳一出,一晒,所有尸体开始腐烂发臭,苍蝇蚊子满天飞,让疫情更加严重。
最重要的是,河里溪里的水同意被污染,没有雨水,他们连水都没的喝。
破庙里倒是存了不少干净的雨水,只是这么多人用,也撑不了几天。
“怎么办?”杨婵小小的抿了口水,只敢沾湿嘴唇,这是最后三袋水,喝完就没处来,不能随意浪费。
赵远山接过水囊,同样只沾湿嘴唇,道:“现在就盼着瘟疫早点过去。”
杨婵抿唇,瘟疫早点过去?谈何容易。
扬州城的杨府,一个身穿宝蓝直裰,腰细黄色腰带的青年男子坐于书桌之后,下边跪着两个中年男子,身穿官服,面上惶恐。
“还是没找到?”青年男子头也不抬的把玩着一块玉佩,若是杨婵看到,定会发现,这玉佩她也有一块,只是被那李叔给抢走了。
“如今外头皆是难民,若是有人混到难民之中,想找到她,实在难如登天。”下边的一个官员小心回道。
青年男子冷哼一声,“我不管有多难,总之,再给你们七天时间,一定给我找到她。”
下边二人被他的了冷哼声吓得不敢动弹,听到他的话,连忙磕头退下,不敢有丝毫推脱,只是面上的苦色浓郁的快要滴出来。
一直站在青年男子边上的人这时道:“二爷,不过是个女子,何必费尽心机寻找?”
原来坐在书桌后的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二皇子,这次是被皇上派来赈灾,当然,背地里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你懂什么,我们在这杨府里里外外搜了那么多遍,都没搜到那本账簿,定是在逃走的杨家小姐身上。”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这本账簿,这可是唯一能掰倒他那好三弟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放过。
“怕只怕杨家小姐已经意外去了。”边上之人是二皇子的伴读,也是京城许家嫡次子,乃是二皇子的心腹。
二皇子站起身,目光森冷,“无论如何,先找再说。”
杨家嫡女一个还没出阁的闺秀,在这天灾之年,确实难有生还的可能,只是那本账册于他非常重要,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远在破庙的杨婵还不知道,京城皇子已经到了扬州城,并且就住在杨府当中,此时,她只想能找到干净水源,不然他们没病死,就先渴死了。
“你确定这山上有水?”杨婵牵着杨平,喘着气问道。
如今世道比之前还要难,之前虽下着雨,好歹扬州城还不时有人出来布施,有些逃难之人带了银钱的,也能买到东西吃,现在别说布施了,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
想到先前的食人魔,就算信任刘婶,杨婵还是不敢将平哥儿还有小草留在破庙。
“我上回就是在这山上挖的野菜,不远处有个小水坑,应该还有些水。”赵远山抱起明显走累了的杨平,让杨婵她们跟紧。
这时是八月,按理说山上还是葱葱绿绿才对,只是饿急了的人们早将能吃的全都吃了,所以一路过来,杨婵看到的全都是被扒/光了树皮的大树,翻的和耕过的田一样的地,别说能吃的,就是草也不见一株。
“竟然连草都没了。”杨婵不禁感叹。
“现在有草吃都是好的,前天我见到刘嫂子在吃观音泥。”赵远山淡淡的说道。
杨婵看他一眼,低下头,刘嫂子一个女人,就算出去找到吃的也会被人抢走,早前还好,破庙里一些人会分她一点,好歹能活命,现在所有人自己都没得吃,谁还顾得上她。
如果,她没有遇到赵远山会怎样?杨婵只一设想,立马打了个冷颤,别说能活命,怕是早给人当粮食给吃了吧。
握了握小草的手,“吃了观音泥会怎样?”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赵远山想了想,面色不好,“会死。”
杨婵说她小时候经历过灾年,那是为了取信众人编的,而赵远山是真的经历过,他的叔公就是因为吃观音泥死的。
“那刘嫂子。”杨婵迟疑的看着他。
“不吃就饿死。”赵远山看了眼杨婵,“有观音泥吃还算好的,昨日我还见到有人直接吃路边的泥。”
“你那饼是从哪里弄来的?”其实这个问题憋在杨婵心里很久了,今儿才算问出口。
赵远山抱着杨平在原地歇了会,道:“是去城门口换的。”
不是封锁城门了?
像是知道杨婵在想什么,赵远山道:“水退了之后,我同刘叔他们去捞了些东西,然后拿去城门口同守城门的人换饼子。”
死人财!杨婵脑中冒出这几个字,只看了赵远山一眼,道:“如今疫情严重,不知道哪个带了疫病,用手碰了怕是不好。”
“放心吧,我同刘叔都有用布包着手。”赵远山见杨婵没有瞧不起他做这等事,反倒关心他,心里高兴。
杨婵点头,身为拖后腿的米虫,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为他们奔波冒险赵远山,心里感激还来不及。
走了快一个时辰,总算到达赵远山所说的小水塘,说水塘都是夸大了,这顶多算是一个小水洼,只碗口大小,上头的岩石在滴着水。
饶是如此,杨婵见了还是很高兴,这里能灌上两水囊的水,够他们四人撑个两三天。
让赵远山找来一片大叶子,折成勺子,小心的一点点倒进水囊,她可不舍得漏了半分。
总算装了两袋半,看着在滴水的岩石,兴许明天能蓄上半水囊。
将水囊藏进衣襟,这会净水难得,他们这女人孩子的,只有赵远山一个男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回到破庙,已是中午,杨婵啃了点饼子,喝了两口水,就当吃过午饭,赵远山吃的比她还要少,最后还是她看不过去,又掰了一小块饼子塞到他嘴里,才让他又吃下一些。
“你一会还要出去寻食,不多吃些,怎么抢的过别人。”杨婵很明白赵远山的重要性,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和杨平还有小草,绝对比刘嫂子还悲惨。
赵远山眼底染上一层暖意,抱过杨平做到杨婵的身边,低头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