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垃圾,没一点北千秋喜欢的东西。
左阳忍不住问棋玉:“她平时惯用的东西没有么?”
“以前有个喜欢的团扇和笔山,最近也都扔了,首饰也都没动过,娘家嫁妆送过来的玉梳也最近没捡到过。其他的也就看看书,随便画点东西,爱吃的倒是不少。”棋玉老老实实回答道。
左阳站在原地,竟然也不知道要给她收拾什么。
想了半天,六年前,她那个身份死后,左阳入军营前,想进宫一趟,将她的东西收拾出来,进了他们以前住的兴熏殿,找了半天,除了几张放在书架顶上左阳画过的画,屋里头竟没有什么她偏好的小件东西。
左阳对她口味和生活习惯了解得很,却才恍然发现,北千秋似乎也避免身边有什么有纪念性的物品。
她死去再活来,带不走那些。他人将念想投在物什上,她将念想只刻在自个儿脑子里。
往常的女人总有几个重要的人送的簪子或玉镯,以前左阳也买过一对儿刻梅花的银簪给她,北千秋拿到的时候是很喜欢,左阳看着她似乎还戴在头上试了试,满心欢喜,第二天就看着出现在了殿内其他宫女的头上,她也再没提起过一对儿银簪的事。
最后左阳留下的,只有他自己画的几张那时候的小像。
“算了。别收拾了。”左阳起身:“你们去把该准备的细节都做好了,让小厨房多做些点心,备些梅干。”
“王爷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水云问道。
左阳走到北千秋屋里床边,直直的倒下去,脸埋进枕头里:“我趴会儿。”
水云只得拉着棋玉退出去,将门掩上了,关于十六卫内斗,领军卫接到指令一事,究竟是北千秋故意挑拨离间、顺帝怀疑领军卫下旨绞杀还是……顺帝因为某些猜测早就想杀了领军卫?
这些事情左阳仔细想了想,想了没多会儿,拥着被子便睡过去。
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一列马车就已经备好,天光熹微整个长安城都是一片浓郁的蓝,只有南明王府门前的灯笼带着一点暖光,秋末的早晨格外的冷,左阳醒来就被这风吹得一个激灵,想着北千秋,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外去,外衣被秋风抖得簌簌作响。
他走近最大的那辆马车,掀开厚重的毛毡车帘,车里有一张小桌,以及一张大大的软榻,一双脏兮兮的绣鞋扔在榻边,榻上的软被隆起一截,两只袜套都快掉了的脚伸出来,似乎因为觉得进来的冷风有些痒,两只脚并在一起蹭了蹭,那袜套更是要掉了。
左阳钻进马车里,伸手将她袜套摘掉,北千秋似乎又觉得冷了,一双脚缩回了软被里。他随手将手里的一摞话本子放在小桌上,也脱了鞋倒在榻上,并过去。
她只剩乌发落在被子外头,蔓延成一片,好像那头发长得没有尽头一样。左阳伸手将她的脸从被子里刨出来,用手试了试温度。
北千秋微微睁开眼来,嫌他烦人伸手就去打他。
左阳捏着她的腮不肯撒手了,脸上满是笑意,马车里昏暗也不能阻挡他眼里有洒了金一般的晨光,熠熠生辉的看着北千秋。北千秋微微睁开了一只眼,却又闭上,似是不习惯这么近的看他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她想转脸,却又似乎显得心虚,强梗着脑袋倚在枕头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左阳问道。
“我来的有点早,马车才刚拉出来,我都冻得不行了。”北千秋声音困乏的说道:“结果这马车里一开始竟然还没点暖炉,冷的就跟裹着湿漉漉的衣服似的,我赶紧钻被子里了。”
“你直接进屋里来不就是。”
“懒得了。”北千秋伸手在床上乱摸,总算找到了一把团扇,抓住左阳的手塞进他手里,抓着他手腕,让他抬起手来:“扇。”
言简意赅的要人伺候。
左阳无奈道:“这都是入了秋,刚刚还嫌冷,这会儿又要扇什么?”他嘴上说着,却缓缓动起手来给她扇风。
“暖炉烧的太热了点,难受。”北千秋转过身子去,只给左阳留了一个后背。
“我想去余杭玩,余杭夜市比长安都热闹。”北千秋声音闷在被子里。
“恩,可以,留两天,反正也要路过那里。”左阳伸手拽了拽软被,将她的脊背又埋进被里,缓缓摇着扇说道:“那边我小时候去过几次,客栈条件都不错,可以多留一点时间。”
北千秋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传来了水云呼和的声音,马车缓缓颠簸起来。
马车里一片小小的空间,又燃着香炉,温暖而干燥,左阳合不住眼,想去碰碰她头发,却又作罢,另一只手局促的贴着身体。
北千秋似乎在此之前,都故意的装的更糙,更不像女子一点,怕是让左阳发现吧。这么堂而皇之的要他伺候,态度也似乎稍微软下来,看起来跟几年前的样子更像了。
她这样转变,恐怕也是猜到或感觉到……左阳发现事实了吧。
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有走,这会儿安静的弯着身子睡在他旁边,左阳才是真的觉得安心到了极点,这一次她明知左阳知道真相,却没逃。
看着北千秋的身体跟个熟睡的小雀儿似的,呼咻呼咻却又平稳的呼吸着,左阳忍不住微微撑起一点身子,稍微靠她近一点,装作累了,将拿扇的手放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放在了北千秋身上的软被上,状似无意的放着手。
左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背对他的北千秋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软垫的纹理,陷入了沉思。
她到了幽州就要离开,恐怕……再要几年不会再见左阳,所以她心里给了自己一点放纵的空间,这一会儿,就这一路停下来吧,稍微在他身边坐一坐,歇一歇。
就这一会儿就好。
☆、27|25|20|19
水云推开门,左阳走出房门。
“她就这么放心就出去玩了?把那盲眼小姑娘扔在这里?”左阳忍不住问道:“她带着阿朝走了?”
水云点了点头:“这可是信任王爷,北老贼自打进了余杭就玩疯了,昨儿去买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回来,自个儿一分钱都没掏,全是问左十七要的。十七在门口,还等着问您报销呢。”
左阳抚了抚额:“小集小市,她也花不了多少。”
“买东西是花不了,昨儿您去余杭这边的自宅张罗事情去了,她就跑去广济长桥那边,包了条船,叫了两个伶人三个娈哥儿一起玩骨牌,喝酒抽寒食散,打到半夜才让她手底下那个阿朝给扛了回来。她这一夜就花了一百来金出去了!”水云痛心疾首的告状。
“她抽了寒食散?!还叫了娈哥!”左阳感觉脑子都要气炸了:“就她那样,还玩娈哥?!”自个儿掉进花柳窟里比人家花魁还好看,是人家占她便宜吧!
“说是光摸了姑娘,那娈哥都是叫来谈天的。”水云也是贱出花来了,先挑拨感情告完了状觉得要闹大又立刻来安慰:“寒食散倒是拿了不少,可我看了,她身上没味,应该是那几个娼人抽的。”
左阳气的牙痒痒:“她真的能反了天去!我还说她乖,乖——个屁!”